本报记者林 立
你们好,我是“瓜瓜”。这几天,大家都这么叫我,我很开心。
我现在在临海桃渚的养殖池里,虽然身体还很不舒服,不过和你们说一件高兴的事,我已经差不多能听懂临海话了。
我的智商,和你们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哦。
我还不是我们家族里最聪明的。我家最棒的领头鲸,和海豚玩脑筋急转弯都经常赢哦。
说到海豚,也是哭笑不得。
7月6日,我家族12位成员搁浅头门港北洋坝滩涂时,很多家人已经失去意识。我听到岸上有人在喊:“海豚,海豚!”后来,很多人赶来救我们,也叫我们“海豚”。
当时的我很痛,但我好想告诉大家,我们是瓜头鲸!
不过也难怪,我们和海豚是远亲,同属海豚科。体型像我们这么小的鲸,大概只有生物学家才能把我们和海豚区别开。
就算经验老到的台州渔民也很少见过我们,偶尔见到,我们又都成了“海豚”。
我们家族和海豚玩得很好。我们瓜头鲸家族,一出动就是成百上千的队伍。我们和一种名叫沙捞越海豚的海豚,经常一起游荡。
你们是不是把看热闹叫做“吃瓜”?你们叫我瓜瓜,但想吃我这个“瓜”,得有文化才行。
因为我们有个特点,很低调。
即使在我们经常出没的南北纬20°间的热带海域中,我们也很少被人类所知。
这两天,我在水里听到有人在说,生物学家只在夏威夷海域对两个瓜头鲸群体研究比较多,而且只限于我们的普通习性。比如,我们爱吃鱿鱼。
哈哈,其实和人类一样,我们是哺乳动物。鲸鱼分为须鲸和齿鲸,我们瓜头鲸是齿鲸,而且我们牙齿特别多,每侧的上、下颌都有20-26颗。
我们没有喙,所以看脸就知道我们和海豚的区别了。我们的吻端到头部逐渐膨大,乍一看,就像个瓜。
不许笑!这也是一种线条呀。
我们的鳍肢、背鳍、尾鳍都比较长,身体都是黑灰色。这款色系,想不低调都难。我们特别喜欢潜水,白天,水下30米是我们最舒服的深度。到了晚上,我们最深会潜到500多米。
深海很安静,在那里,我们最安心。
我们的体长可达2.75米,最重的家伙有275千克,这次搁浅的我们,都不是大家伙。不然,你们救援起来,就更累了。
听说在陆地上前段时间有一群野象闯进了人类的生活,我们和象群一样,家族也是以雌性和幼崽为主的母系社会。
平时,我们出门都不问方向的,跟着领头的阿姨走就对了。瓜头鲸也是靠声呐系统辨认方向。基本上我们都在南北纬20°间的热带海域活动,我们之前到过离台州最近的地方,是在中国台湾海峡附近。
这次领头的阿姨是不是特别喜欢听周杰伦的《一路向北》,我们就一直向北游,到了台州。
家庭,家族,是瓜头鲸字典中最重要的词汇。无论领头鲸去哪,我们都会跟着,哪怕像这次一样,一路顺着暖流游到了我们从没来过的台州,也不会有哪只鲸提出疑问。
我最后在大海中的记忆,就是我跟在队伍中,拼命游,我当时好像听到有伙伴在说:“要搁浅了,怎么办?”
别的伙伴就说:“不要怕,要搁浅,大家一起,不要分散。”
然后,我们就搁浅了。
实话说,扎到滩涂中时,我怕极了。这里好热,水的颜色,空气中的味道,我都很陌生。当那些叫着“海豚”朝我们跑来的人靠近时,我只想挣扎回到海里。
后来,他们陪着我们不知道多久,慢慢地,他们的脸变得和滩涂一个颜色,但他们笑起来,露出的牙齿,和我们一样洁白。
我数了数,那个人有29颗牙齿,哺乳类动物的牙齿,真好看呀。
那一刻,我心安了。
有人在抚摸我,给我淋水。我听到有人反复在说一句话,直到我听懂的那天,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不要怕”。
临海,桃渚,真是美丽的词语。这里的人,也很美丽。
我知道有一些家人,再也回不到大海里。
我会继续努力康复的,如果我能回到海里,我会找到其他家人,告诉他们,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叫台州。
我想用一句台州话感谢你们,据说,这个说法是非常客气的时候才用的,豪爽的台州人一般不会和老友、家人这样说。
但我诚心诚意想对所有救援、陪伴我的台州人说一句:“把恩(4声)啰嗦哦。”
让你啰嗦了,给你麻烦了,谢谢你。
希望我是你们这个夏天吃过的,最甜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