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渊 /文

疫情三年，鲜有走进电影院的机会，对院线的影片，也兴趣寥寥。得知《航海王：红发歌姬》上映，我兴冲冲跑去看。午间场，无其他观众，我独享整个影厅。这种“包场”待遇，也是平生头一回。

我是《航海王》（《One Piece》，又译《海贼王》）的忠实读者，从初中开始追更漫画连载，十几年来未中断过。少年时读漫画，为其精彩的剧情和打斗所着迷，而今“准中年”，更关注作品里关于情感的刻画与现实的映射。

剧场版，是漫画在银幕上的衍生品。至今，《航海王》推出了15部剧场版，大多为程式化作品，遵循着经典的“冒险公式”，即上岛探险、陷入困境、化解危机。最新一部《红发歌姬》，虽未完全脱离这一公式，却在形式上有所创新——引入了日式偶像演唱会元素，使得影片看起来像一场音乐剧。

观影时，我起初被音乐所吸引。影片中红发歌姬乌塔的歌曲，由日本当红歌星Ado演唱，每一首都是高品质。这些年，日本原创音乐人才济济，做音乐电影确实很有优势。而随着剧情推进，我渐渐意识到，音乐只是电影的外壳，导演真正想要讨论的，是虚拟与现实的关系。

说说乌塔的能力。在《航海王》的世界观设定中，吃一颗恶魔果实，能获得相应的一种能力。比方说，吃了橡胶果实，身体就会变成橡胶。乌塔吃了歌歌果实，能用歌声把人催眠，并将人带入精神世界。

在影片中，乌塔开了一场盛大的演唱会，把在场所有人都催眠后，让大家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乌托邦世界。在那里，有听不完的美妙歌曲，吃不完的美食，似乎每时每刻都很快乐。“善良”的乌塔希望，大家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这样就能一直快乐下去。她有个逻辑自洽的理论：人本就因精神而存在，她让人们精神满足，当然无比正确。

当然，她的美好愿景，最终被主角“草帽路飞”一行人破坏了。所有人走出梦境，回归到现实世界中。

一直娱乐，就能一直快乐吗？我们时常陷于一种随时能获取的视听娱乐中，比方说刷短视频，不知不觉，时间流逝。我曾经参加过一个线下的读书会，一位来自复旦大学的哲学教授说，每天刷抖音、玩游戏，没什么不好，没必要听什么人“忽悠”，去追求一种高阶的快乐。

但显然，本片导演并不这么认为。电影里有一幕场景，令我印象深刻。一位男孩说，乌塔，谢谢你的演唱会，我要回去放羊了。乌塔说，为什么不留下呢，在这里不快乐吗？男孩说，这里很快乐，但放羊是我的工作。

有人认为，娱乐能获得快乐，这没问题。也有人认为，在工作中能获得意义感，进而感到快乐，这同样需要尊重。对于追寻快乐，每个人都应当有自我选择的权利与自由。乌塔的出现，则剥夺了人们这一自由。她以个人的意志和强制的手段，替人们做出选择，这实际是一种极端自私且幼稚的行为。在人类历史上，秉着“好的出发点”，剥夺了人们的自由，企图达到某种目的，最终却造成灾难的例子，比比皆是。

自由，是《航海王》所要表现的最大主题。路飞曾有这样一番表述：航海王，就是这片大海上最自由的人。这种自由，并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冲破强迫与支配，有着自我意志和自由选择。诚如康德所言，自由，即我不想做什么时，就可以不做什么。

电影即将结束时，人们从梦境中醒来，重获自由。但一个问题依然横亘在银幕内外的人们面前：你愿意沉迷在甜美的歌声中死去，还是愿意辛苦努力踏实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