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春

花草当菜

父亲的冬季菜地是利用葡萄园的空隙,种些萝卜、芥菜、油冬菜、大蒜等冬春时令蔬菜。早春时节,葡萄还没有抽枝长叶,光照充足,肥力也足,各种蔬菜长势都不错。

当我挑三拣四割取那些认为满意的菜时,突然发现,空地上有好几簇绿油油的红花草。这些花草长得并不粗壮,铜钿般圆圆叶片上沾附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令人喜爱。

这是一片野生的红花草,过年前父亲就摘给我们尝过鲜。我问父亲是播种的吗?父亲说不是,是飞来的草籽,所以是全野生的,不过他特意施了肥。因为年前几天,女儿也放假回来了,我就带上一大袋回家,几乎每天都有一顿花草当菜。

我们全家都喜欢吃花草。像女儿这代人,大多数是吃洋快餐或是炸鸡翅、烤肉串长大的,都是食肉动物,不喜欢吃蔬菜,更不用说吃这种几乎等于野草的红花草。去年招待侄儿吃饭,侄儿就明着告诉我们,他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花草做的菜,那顿饭他果然一口花草也没吃。

女儿为什么能喜欢花草?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是潜移默化的结果。

我们小时候的农村,田地大部分用于种粮,各家各户,只有极少量的自留地用于种点蔬菜,但往往不够吃。时令一过,就靠用萝卜缨、芥菜叶等制作的菜瘪、菜脯等当菜下饭。如果有那么一把鲜嫩的花草来炒年糕,那简直胜过现如今的鲍鱼、鱼翅,是农家的奢侈菜品。我们夫妻因此落下了喜欢吃花草的嗜好。

女儿小的时候,我们的家庭经济负担也很重,平日佐餐的菜谱里,荤的少,素的多。每到花草可以上桌季,就会在菜场买一些,或从乡下带一些。其实一开始女儿也不喜欢吃花草,小孩子牙口嫩,而花草难咀嚼,难消化。但经不住我们的连哄带骗,女儿渐渐地适应吃花草,慢慢地喜欢吃花草。

见到父亲的菜地上还有这么多野生花草,我赶紧撇开那些芥菜蕻,蹲下身去,仔细地一颗一颗摘起这油嫩的花草来,顾不上细雨打湿了衣服和头发。当我起身时,看到草丛中有一朵紫色的小花。这是一朵红花草的花朵啊!它已嗅到春天的气息,提前开放。

按照节令,红花草通常在清明前一周左右开放,到清明时全部盛开。那时候,田野里到处是紫色的花海,给郊游踏青的人们带来欢笑和喜悦。红花草,还有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紫云英”,就是取自其漂亮的紫色花朵。绍兴人叫“草紫”,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一文中这样描写:“花紫红色,数十亩连接不断,一片锦绣,如铺着华美的地毯,非常好看,而且花朵状若蝴蝶,又如鸡雏。”

紫云英,常见于文人墨客的笔下,特别多见于那些富有浪漫情意的女文人的笔端。从小,我只知道这种春季稻田里遍地生长,既给农家当菜,更多是给猪、牛当饲料,花开紫红色,春耕后翻田埋入地里做肥料的野草,它的名字就是红花草。这是农人最朴实的叫法,从没有将它与紫云英联系在一起。即使后来知道了红花草就是紫云英,我仍顽固地叫它红花草。

红花草,多么朴实的野草,多么顽强的生命,不用播种,飞来一颗草籽,就能给人一个春天,一片生机,一片希望。余喜华

2024-03-19 □吃春 2 2 台州晚报 content_196580.html 1 3 花草当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