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人文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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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印记

拙朴而优美的家乡正慢慢变成过去,成了心头的记忆。让我穿越时光,将镜头拉回近半个世纪前,以我家的老房子为参照点,重温它的东南西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一帧帧久远的画面吧。

我家坐落在临海一个叫“五份头”的小村落里,在整个村庄的西南角,属于四联自然村。

家的正大门朝南,大门外,有一块面积较大的道地头,平时用来晾衣服、晒东西。较早时,这儿一边种着蔬菜,一边是猪圈,用来养家畜。

前面是一片宽阔的操场,是村民晒稻谷的地方。农忙时,那一张张谷席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大操场,紧凑又整齐,煞是壮观。此处有时也堆放几堆油菜秆,很高很高,孩子们围绕着它们,玩起了捉迷藏。

越过操场向南,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过稻田就是一条宽广的河流了,村民称它为“前门港”,是村妇们洗衣服、小孩们游泳的好去处,只是洗衣服的位置偏僻点,在下风口。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每每娘洗好床单被套等,总会站在洗衣埠头,隔着稻田远远地向家的方向高喊着我的乳名,要我过去帮她一起拧干衣被。

对小孩来说,那条河在桃红柳绿的春天才开始吸引人。我们在岸边一字排开,用蚯蚓钓起了河虾。最兴奋的是虾在水下开始捕食时,我们提杆拉线的过程,那是人与虾的博弈。而到了暑假同学们串门时,那条河是我带他们玩耍的首选地方,兴头上来,还要比比谁游得远。

房子的东北片基本上是金姓的住户,他们是整个村庄的大户。稍东边去点,又是王家村。当然,角落地块里也住着几户张姓人家。

往北过去,有个叫“庄根”的地方,那里有个四联小学,是我们家所有兄弟的母校,现在学校旁建了老年协会,父亲在世时也经常过去打打麻将。

房子的西边即是一条马路,属县级公路,那时整个村庄的村民及客人基本是从这条路进出的。从我懂事起,这条路就一直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虽然经过了几代人的改造,但一直不曾改道。从石子路到水泥路,坑坑洼洼、修修补补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

从我家门口的小路出去拐个弯,就走上了这条公路。公路的西边依次有闸坝、菜地、池塘。闸坝的西南角有一大片橘树,属于邻村连盘的。等所有橘子采摘完后,即已深冬,我常与娘一起在这儿捡拾枯枝败叶带回家当柴火。

闸坝的坝头有公路通过,闸口很深,周边的水很清。印象中,闸门不必开关,只是最上面那张闸板设定在一定的水位上。内河水多时,自然溢出去,到了夏天雨水泛滥时就形成洪流,有很多泥鳅、鱼儿在水闸边盘旋。夏天,我们兄弟喜欢到这里洗澡,但水深且冰冷,确实危险,所以最多悄悄地向外趟几脚试探下。每每父母知道我们兄弟来这儿洗澡、玩耍,总是担心地从家里过来看看,催我们早点回家。

那一片菜地啊,很大,一直向西延伸,直到“外坝埠头”,这当然又是村里人给它起的地名。春夏之交,正是油菜花竞相开放的时节,招蜂引蝶的,好不热闹。那片菜地也是小孩竞相追逐嬉闹的地方。找准一只蝴蝶,循着它的方向,忽左忽右地飞奔起来,我们的心也随之雀跃着,追得满头大汗。直至临近饭点,娘出来找寻,一路上一声高过一声,喊着我的乳名,唤我回家吃饭,我才悻悻作罢。

至于公路边的那片池塘,既是农民们夏天纳凉的好去处,更是垂钓爱好者的理想地。他们享受着“闲来垂钓碧溪上”的清悠。对于我,印象最深的则是严寒冬日的清晨,背着书包去上学,路上总要先折个弯,来到池塘边,或捡起小石子,或用脚试探湖面冰层的厚度。最开心的是破冰后,挑选一片合适的冰碴子,站好位置,运足力气,挥动手臂,贴近光滑滑的冰面,顺势掷出那块同样光滑滑的冰块,远眺着这一薄片不断滑向前方,向前向前……然后才既满意又心虚地向学校赶去。

顺着上面的那一片菜地、池塘向西北推进,有一个打米厂,犹记得那时娘经常叫我一起排队或抬粮食的情景。

打米厂旁边就是刚提到的外埠渡头,整个村庄人喝的水都是从这儿挑来的。这埠头周边经常用来停靠船只,从这儿通过长长的一段河流,就通向外海了。而我家的“前门港”那条河流。通过闸坝又与“外埠渡头”相通。当时整个村庄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有收集雨水的沟渠,这些沟渠相通,再通过稻田或暗渠,连通大小河流,真是“绿水绕东城”啊!那时,沟渠上还会忽然有条小黄鳝在游动,让人眼前一亮。

再来极目远眺吧!从家门口向东边放眼望去,重重叠叠地横亘着几座大山,我们就用那个村庄的地名狗腰村,直呼视线里最前面的那座大山为“狗腰山”。那时农村小孩生活单调,尤其到了黄昏,经常一个人在家门口发呆,坐在小矮凳上眺望东边那座大山,似乎想发现什么秘密。

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那个村庄每年元宵节搞灯会活动,村民们在半山腰点起很多自制的灯笼,壮汉们分成几排站好,然后各自挑着灯笼依次奔跑出去,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抡动、旋转花灯,仿佛几条火龙在翻滚,场面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这显然也寄托了全村人对新的一年的期盼与祝愿。

近山脚下由几户人家集聚在一起的那个村庄,叫里居,属于四联自然村,算是四联村最边远的村落,它的命名估计与这个原因也有关吧。

横过西边叫“外埠渡头”的那条河流,直接眺向西边更远处,有我儿时心中的童话王国。我常出神地望着那遥远的西边,只见那儿横卧着一座大山,像一头特别巨大特别夸张的黄牛,样子很憨厚。我们叫它“黄牛山”,也有根据附近村庄来命名的,唤其为“知溪山”。

记忆尤为深刻的是,有一段时间,到了三更半夜,总能听见西边大山方向传来几声沉闷的声音。听大人们说,那是在军事演习,也可能是开山修路,选择深夜炸岩以避开行人。

那时父亲出海谋生,出现恶劣天气时,娘就会担心,沿着海岸线逆行,一路打听父亲船只的安危。此时我就独自在家,门前那条“前门港”的湖面在月光反射下明晃晃的,心想着会不会有条大鱼或水怪突然从湖里窜出来,在惊喜又害怕的情绪中迷迷糊糊睡去。

这些点点滴滴,丰富了我年幼时的生活,是我对家乡的记忆!

张哲明 文/图

2024-03-05 2 2 台州晚报 content_195525.html 1 3 家乡的印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