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水草

陈连清 /文

当年在温岭横峰一带,河中生长着许多水生植物。有的植根于河底,像岸上的一株草,叶子如木耳似的在河中摇摇晃晃,有的似一条一条带子,如河床长出头发一般。而漂浮在水面的植物也不可胜数,有浮萍、浮莲、水葫芦,一半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的还有辣蓼、菖蒲、莞草等等。呵,一河水面,各种植物各占其位,各得其所,尽显生命的蓬勃风姿。

水中的植物都是宝,有当作经济作物的,如河菱、莲,有用作饲料的,还有更多的是作为肥料。长在河底带状的草,在适应的水域长得很多,是肥田的上乘肥料。

我在队里劳动时,常随社员一起四处捞水草。水草有多种,主要有苦草。苦草俗称“面条草”“龙须草”“扁担草”,具匍匐茎,叶基生,叶片碧绿半透明,狭长如带状,叶片长度随水位深浅而有差别。还有一种卷叶龙须草,叶形也似带,但是旋转式向上生长,非常整齐地似波浪形直立于水中,非常别致美观。我们所捞的水草就是它们,当然以苦草为主。

捞水草,要用两根竹竿往水里压,双手分别捏住两根竹竿的顶端,将向河中的另一端竹敞开,形成扇状。然后,用力翻卷让竹竿在水底缠住水草,再将敞开的两支竹竿慢慢靠拢。若竹竿缠住了很多水草,接近合拢时用力翻卷,往上提拉,一堆水草就上船了。水草大多长在河床腰部,我们就在齐腰深的水位操作。深的地方,还要游过去,沉下去,扎着猛子在水下作业,常常会呛着水,怪难受的。

上世纪70年代的一个夏天,我们选了良辰吉时日,带上蓑衣斗笠,去打捞水草。两只农船,十几个人,每船三把桨,飞也似的迎着朝阳出发了。船过二十七亩渚、洋江河,进入了月河河段。我一看,河床上长满了水草,那草似一条条带子,狭长嫩绿;水清清的,缓缓流淌,草随水的流动,晃悠着身子。这是多么诱人的肥料啊!我“扑通”一声跳下河去,河水乍暖还凉,霎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伙伴们如青蛙跳水一样,也“扑通”“扑通”跃入江中。

晌午时分,我们在船上做饭,用缸灶柴爿,炊烟从河道升起。下午两三点钟,已捞了半船。船向前摇去,在五里泾水域也有一些收获,但船尚未满载。“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是那时的豪言壮语。

我们决定晚上在江洋八份“安营扎寨”,等天明继续。睡的地方是一个生产队的仓库屋前。吃过饭,我们渐次躺下,想好好睡一觉,驱赶一整天泡在水里的湿气和疲劳。谁知疲劳未能驱赶,而是忙着驱赶蚊子了,弄得更加精疲力尽。开始,受到蚊子的零星叮咬,还可用手拍打,后来越来越多的蚊子轮番进攻,双手拍打根本无济于事,拍了手上,顾不了脚上,顾了手足,又顾不上头脸和肩背。我们干脆站起来拍打,顾此失彼,人也像跳舞似的。最后,实在无法忍受,拿蓑衣来盖,蚊子照样钻进来,更觉又痛又痒又热,一直折腾到天明。这晚,创下了我人生中被蚊子叮咬的“吉尼斯纪录”。

次日,两船又三桨齐发,奔向路桥的螺洋水域,在那里捞满了船,我们才“班师回朝”。回到月河,已是夕阳西下,横峰山倒映河中,晚霞映红了江面。看着一船满满的水草,仿佛取得了一场战斗的胜利,我们个个脸上像喝了酒似的,红扑扑的。

2023-11-07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187019.html 1 3 捞水草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