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但没有离去

(上接第一版)

只要听闻,不管是不是本校和本班学生,他都厚着脸上门劝阻。

高复后,解同学还是没考上,不免心灰意冷,跑去做了一年矿工。在鲍老师的鼓励下,解同学重拾信心,考上了公安大学,现已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务人员。

丁前村一农户家,三个女儿成绩都很好,却因为父亲生病承担不起上大学的学费。老鲍慷慨解囊,1996年给了6000元,1997年给了8000元。现在孩子们工作了,还钱给老鲍,他怎么都不肯收。

……

一个人活着,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一个人去世,也有无数的人牵挂。鲍文陆以“愚公移山”式的努力,推动桐屿乡村学风得到大跨越。

自行车

鲍文陆病了快四年。那辆他最心爱的旧自行车,在墙角长满了藤蔓。

“得收好,鲍老师出院后还得骑呢。”半年前,学生杜雪红将车拉进了室内。像给自己打气似的,“只要还能帮助人,鲍老师就有动力坚持活下去。”

当地人都知道,这自行车,就是“鲍代表”的“腿”。

是的,鲍文陆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连任三十多年的基层人大代表,也是年龄最大的代表。

“往后小孩事要管,大人事也要管。”上任后,老鲍的干劲更足了。

有一次,村里的一位枇杷种植户向老鲍反映,眼下雨水多,枇杷成熟后容易烂,希望客商多些进来收购枇杷。可当时一些单位却依旧在各路口设卡征收特产税,把客商都“吓”跑了。

“怎么办?”村民们习惯来找老鲍。

他一听,当天下午就踩着自行车到黄岩药山了解情况,第二天又骑车到椒江的西山,在证实两地都不收特产税后,马不停蹄向镇政府建议,接着又踩着自行车向区领导反映情况。

在无数次奔波下,很快,让村民们揪心的特产税停收了。

桐屿街道的父老乡亲,早已把老鲍当成了自家人。“看到他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就很安心。”

只是,大家总会打趣,身份变了,可老鲍的“不体面”事还是没少做。

别人提着皮包,老鲍的车篮里,永远是那个自己改装的“特色袋”。内层加了防雨布的帆布包,风雨不愁,保护着资料、笔记本和通讯录。

出门谈事,掏出自带的一次性杯子接水。循环利用,破了才恋恋不舍扔掉。

村民应永顺则说,老鲍牛脾气上来了,一心只记得群众事,说话直,让人下不来台更是常事。

“黄岩‘历史’上第一张弃权票可是老鲍投的。”村里镇上,鲍文陆的“耿事”大家耳熟能详。

当年,黄岩县财政预算报告中,全部教育经费只有80万元。事前,他调查发现,全县仅校园危房改造就要不少钱。

代表投票时,他一个人投了弃权票。现场一下子就轰动了。

“刺头”引起了县领导的高度重视,特意深入调查讨论该问题。两次协调会后,将100万元的中小学危房改造款单列单支。

一张弃权票,让教育局喊了快10年的难题迎刃而解。群众们打心底里感激他。

为了共和中学新校舍的筹建,情急之下给负责的领导下跪;为了节省路费和第一时间知晓结果,载着一床棉被去教育局门口睡了好几晚……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都骑着自行车奔波在为民解忧路上。

“如今,便利的311路公交车,就是来回向上级反映‘跑’下来的。就连脚下的水泥路,都是鲍老师用心血换来的。”老教师葛明华红着眼说。

岁月荏苒,老鲍的背越弯越低。骑自行车的影子,越拉越短,最后变成靠着手把往前移动的剪影。

“要服老,骨质疏松,走不动了。”亲弟弟劝他买辆电动车。“过段时间吧。”老鲍总这样说,转头就将钱送到穷困村民家中。

吃苦

“幸而有鲍老师慈爱地看着我长大,为我的世界点燃了一簇光。”1月17日,陈苗苗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簇不灭的焰火》追思鲍文陆。

她是不幸的。桐屿的人都怜爱她,幼年因病下肢瘫痪,上学成了奢望。“无边的痛苦淹没了我,也许轻轻一推,我就坠入悬崖。”

她是幸运的,鲍老师拉了她一把。十多年来,老鲍无数次与教育局和学校沟通对接,圆了孩子的“上学梦”,使之成功考入台州学院财务管理专业学习。

不幸女孩的人生,因为鲍文陆“甜”了几分。

路桥区慈善义工协会副会长杜雪红,受鲍文陆感召开始做义工,7年来,将这份光热以燎原之势,扩散给200多人的义工队伍。

不了解的人会说,鲍文陆付出那么多,是因为拥有的足够多。“其实,他自己的人生也是苦过来的,前半生同样不体面。”相交20多年的挚友、原共和小学校长余满华感慨。

出生在一个五口之家。父亲是厨师,母亲摆摊。家里收入有限,生活艰辛,小学四年级被迫辍学。

学校老师了解到鲍文陆的情况,帮他申请减免学费,他才又回到校园。然而,小学毕业后,他又匆匆被安排去了上海当裁缝学徒。

后来,台州农校招生,且免学费,鲍文陆还是忍不住报了名。然而,求学路上,困难一波又一波袭来。

先是因病丧失毕业资格,参加高考后由于通信不畅,错失现上海财经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西北大学等一流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好不容易入学温州师范专科学校,再次遭受病魔困扰,导致肄业。

虽然如此,他并没有埋怨命运捉弄,就此变得意志消沉。反而去路桥镇职工学校当了一名专职教师。

1964年,家住城区,已经31岁的鲍文陆随路桥镇首批知青到原共和公社岭下大队当农民。

四十多岁时有过一段婚姻,因为鲍文陆一心扑在乡村和学校,经营不善而破裂了。

从“赤脚植保员”到“公社中小学教师”再到“基层人大代表”,之后,他一直留在学校所在的丁前村。

“真会有人一辈子助人,不图什么吗?”不少人在了解鲍文陆的故事后,或感慨或惊讶。也许,是命运多舛带来的苦难底色,让他悲天悯人,知足于朴素的生活。

“10多年前,盐岙村一位村民出车祸死了,他的子女一下陷入困境。老鲍听说后,不声不响地把500元钱放在那家的桌子上就走人。”

“后洋金村34岁的朱海燕患了白血病,没钱治,老鲍就给了她几千元医药费。大冬天的,自己骑着自行车到椒江去买了三斤灵芝。商业街药店经理被感动了,原价2800元的灵芝,660元就卖给他了。”

……

“鲍老师房间的灯,再也不会亮了。”他的故事仍在传颂,而共和社区服务中心二楼的那间住处,再也不会有人挑灯夜战。

2021-01-29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103259.html 1 3 他走了,但没有离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