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 三门亭旁
本报记者吴世渊/文 杨 辉/摄
冬日的鹤山,北风寒冷,苍松掩映。
这座位于三门县亭旁镇东北的小山,虽不巍峨,却是远近闻名的英雄山。
一块灰黑色的纪念碑,犹如一把“刺破青天锷未残”的利剑,在山顶傲然矗立。碑身上书写着七个大字——“亭旁起义纪念碑”,由原国防部长张爱萍将军题写。
纪念碑两旁,立有10座半身像,分别是:包定、邵茂藩、任畴、叶信庄、梅其广……93年前,正是这些人发动了震惊全国的亭旁起义,把镰刀斧头旗帜,第一次插在浙江大地上。
为此,他们付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一
亭旁镇包家村里,坐落着包定故居纪念馆,这是一座古朴的四合院,亭旁起义的领袖包定生于斯、长于斯。馆内陈列着包定生前用品、老照片和亲笔诗稿,为来访者讲述这位革命烈士的事迹。
1901年,包定出生在亭旁一个小工商户家庭。包家经营着两间店铺,有几亩田地,家底虽不算富有,但也衣食无忧。
包定自小聪颖,7岁入私塾,后转入亭山高等小学。他一边读书,一边习武,练就了一身好本领。高等小学毕业后,他成为了一名教师。1919年,他被任命为私立桂林国民学校校长。
包定喜爱文学,工诗善词,被时人誉为“亭旁才子”,著有《鹅湖遗矩》,收集诗词213首,多为借景抒怀、托物言志之作,自序中更是写道:“生而为人者终当鸣。”
1921年,中国共产党在嘉兴南湖的红船上诞生,各种进步刊物和书籍逐渐流向台州一带,包定因此接触到了共产主义信仰,在这些书刊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1926年,中共宁海中学支部成立,隔年,共产党员林迪生邀请包定到宁海中学教书。不久以后,包定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8年初,中共亭旁区委(当时亭旁属宁海县)成立,包定兼任书记。短短几个月时间,该区就发展了党员、团员700多人,各村还成立了“农民协会”。知识分子党员多以小学教师作为掩护身份,组织亭乡学会,控制了各乡村小学。为教育群众、宣传土地革命,他们组织了平民夜校、剧社、狮子会、车灯会等公开社团,包定还亲自参加剧社下乡演出。
这年3月,宁海县委根据浙江省委的指示,决定成立武装部队,总部设在亭旁包家杨子聪大院,实行“局部暴动,循环游击,扩大影响,争取群众”的策略,准备秋后举行起义。
暗流涌动的农民运动,引起了地主豪绅们的恐慌与忌惮。
二
亭旁南溪土豪梅长恕,长期欺压农民,霸占族田。1928年的清明节,他举枪威胁大同小学教师、地下党员梅其慎,还将其打伤。
百来名农民协会的会员被激怒了,他们包围梅家大院,双方僵持了两天三夜。包定认为,此时将矛盾公开化,恐怕对起义不利,便出面调解,双方才作罢。
但“南溪事件”还是为接下来的亭旁起义埋下了导火索。这一边,梅长恕逃到任家,约请任家讼师拟写诉状,准备向省政府投诉“党匪枪弹穿其门壁如蜂窝”;另一边,亭旁的农民对地主豪绅的激愤到了极点,斗争情绪高昂。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包定、任畴、邵茂藩等人便于5月20日在谷仓岭主持召开了亭旁、海游、珠岙、桑州四个区的暴动预备会议,决定成立红军指挥部,部署亭旁起义计划。
5月23日晚,亭旁,武装待发的180多个农民集中在丹邱寺,随后冒雨强攻官僚地主任禹玉家,并火烧任友端大院。“任家事件”打响了亭旁起义的第一枪,武装起义已成事实。
5月24日上午,亭旁区革命委员会和红军指挥部正式成立,由包定任革委会主席兼总指挥,任畴任副总指挥,下设五个部,确定了各部负责人。这天晚上,200多个武装农民,又冒着倾盆大雨在丹邱寺进行编队。
翌日拂晓,起义的农民高举镰刀斧头的大红旗,扛着土枪、火药枪、大刀、长矛,大襟前挂着红布条,浩浩荡荡向亭旁进军。当地政府和土豪闻风逃窜,未经战斗,农民军就占领了亭旁。
革命群众也纷纷涌向亭旁街,汇成革命的洪流,和红军一起齐集城隍殿。在殿前召开的大会上,中共宁海县委宣布立即解散当地反动机构,庄严宣告亭旁区苏维埃政府革命委员会成立,由包定担任主席。为欢庆红色政权的诞生,亭旁革命人民举行了盛大的游行示威。
然而,亭旁起义的枪声,却引来了敌军的围剿。
三
亭旁苏维埃政府才成立1天,国民党的军队便来进犯。红军抵抗了一阵子,终因敌众我寡,难以坚守。为了保存实力,指挥部决定化整为零,将武装力量转入地下。
包定等人撤到珠岙,开展组织天台地区的革命斗争,并决定在各地设秘密联络点,等待重新起义的机会。5月底,包定调到天台县委工作。他化名为袁应吉,在天台榧树、坦头、欢岙一带发动和组织农民活动,领导当地农民进行减租、闹当、平粜等斗争。
后来,包定担任天台县委书记,活动在天台的小西区一带。国民党当局认为包定是心腹大患,到处张贴告示,以上千银元悬赏缉捕他。这令包定非常苦恼。一日,包定偶然看到房东在炒芝麻。热锅里,滚烫的芝麻“噼啪”直响。他心生一个念头,突然推开房东,将脸贴近热锅,双眼紧闭,任凭芝麻打在脸上。顷刻间,他的脸被烫起一个个包。过了几天,脸上的痂剥落,他成了一张麻子脸。
改变容颜后,包定不再担心国民党的通缉,在白天也外出工作。
1929年3月,包定与共产党员陈祥一起到杭州,准备向省委请示。途中,他们两次发密信与省委机关联系,然而,这两封信件均被国民党当局截获。在杭州武林路的住所,包、陈二人被捕。
在陆军监狱,包定经受严刑拷打依然坚贞不屈。他自知不免一死,仍对后代寄有殷切期望。在最后一封家书中,他写道:“我在外面不易回家,照顾孩子们,这是你们所明白的。盼教孩子们踏着父亲的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革命事业奋斗到底。”
1930年6月22日,包定被国民党当局枪杀于杭州松木场,时年29岁。就义前,他留下了最后一首诗:“碧血洒芳草,正气壮山河。笑看刀光闪,高唱国际歌。”
除了包定之外,其他参与亭旁起义的骨干,如任畴、邵茂藩、叶信庄等10人也先后被抓捕、牺牲。他们的平均年龄仅23岁。
亭旁起义并不是一场成功的起义,但它的发生,犹如一颗火种,点燃了浙江大地革命的熊熊烈火,最终呈现出燎原之势。烈士们的革命精神和浩然正气也永存人间。
93年过去了,人们并没有忘记这场具有探索意义的农民起义——在亭旁起义纪念碑前,安放着许多花圈,都是全国各地的人送来的。孩子们为烈士像系上的红领巾,在冬日下,也显得格外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