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并非一现

严欣哲 (给生活加点糖)

夏天,昙花芬芳的季节。

阳台上的昙花又抽出了许多新叶,向上伸展着,老叶边缘冒出了芝麻粒大小的花苞,浅绿色,一个、两个、三个……我不禁心生喜悦,又将迎来昙花再现的时刻了。

与昙花结缘,正是三年前美丽绽放的夜晚。

邻居邵老师,是个喜花之人,家中种了各种花。我虽也是爱花之人,却没有养过昙花,更没见过昙花一现的盛况。夏日傍晚,邵老师兴高采烈地打来电话:“快来!昙花要开了!”匆匆吃过饭,我便急忙跑到楼下,只见房间里已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是被昙花吸引过来的。此时,昙花成了联结邻里的纽带。

都说昙花难得一见,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都聚拢过来,谈天说地,围坐赏花,就如老舍先生在《养花》里说到:昙花开放的时候,约几位朋友来看看,有秉烛夜游的神气。如今无烛可秉,却可以呼朋唤友,揣着三分激动,七分期待,大家就像是好奇的孩童,一次次花前探看,一次次拍照分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昙花的样子,肥厚的墨绿的叶片,一枝枝细细的枝干从叶片中斜斜地伸出,叶片呈锯齿状,像所有的仙人掌科的植物一样,朴实、不起眼。叶缘上摇曳着饱满的花苞,浅浅的黄色透着粉。七时许,这通体的嫩黄越发饱满了,犹如一个精雕细琢的玉瓶,裹着粉紫色的须状丝络。

不知是谁,惊呼,开了开了!大家的眼神都溢满了惊喜与期待。果然,花苞已经张大,原来被白色叶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花蕊,羞答答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粉嫩粉嫩,微黄,原是紧紧包裹的,此时仿佛力有不胜之状,终于,怯生生、俏微微地张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嘴。粉粉的花萼一根,一根,缓缓的,如纤纤玉指,巧拨轻弹,颤巍巍地展开;那温润如玉、轻软如翼的花瓣儿,一片,一片,胀裂开来,一层,一层,舒展开来;那嫩黄色的花蕊,一丝,一丝,徐徐绽开,一簇,一簇,立起来,轻轻浅浅的。当花朵舒展尽最后几片花瓣时,怒放的花姿比张开的手掌还大,一层叠着一层的花瓣努力向外伸展,像极了小婴儿打呵欠的样子。

花儿慢慢地绽放,使劲地向后翻转着,莹洁的花瓣,像是少女的纱裙,在月光下在晚风里翩翩起舞,须络上那一抹淡淡的绿和嫣嫣的红,也随着花瓣的婉转而后曲,好像少女的柔肢,正随着乐曲曼妙地摇摆着,“月下美人”名不虚传。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忽想美人一笑可倾国,昙花一笑可算倾城了吧?夜风轻拂,花香飘逸,徘徊在你的耳际、发鬓还有脸颊,整个夜似乎变得清香了。初见时的惊艳和欣赏,仿佛刹那间,快乐涨满了心胸,心底便爱上了昙花,颇有一见钟情之感。

因了喜爱,便研究起昙花来,原来昙花并非俗物。她原是一位四季常开的花神。她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的一个小伙子。此事给玉帝得知,大发雷霆要拆散这对鸳鸯,将花神抓了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玉帝还把那小伙子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忘了花神。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所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一段凄美的传说,演绎一个传世的奇恋。昙花为这惊艳的美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的短暂。可是她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忠实于自己的倔强,就这样悄悄地绽放又悄悄地凋谢。

花开从容,却引得看花之人,跟着屏息、惊叹、怅然,而又感悟。

深夜时分,昙花静静地把积蓄了一生的美丽,拼尽全力在一刹那绽放,然后微笑着华丽落幕,在释放出生命所有芳华之时,便开始在人们恋恋的眼神中谢落。走得那般从容,那般静美。它又像当初微微盛开时一样,花瓣悄然合拢,低垂的躯壳依然温温柔柔的,依然是夜色里的一处柔美。想来这大概就是昙花一生中最美的定格。

这是多么与众不同的一种花啊!来时,冰清玉洁,光华照人,不张扬,不媚俗;去时无畏无惧,雁过无痕,不留恋,不挣扎。“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这正是昙花的花语,如今才知道,昙花的生命是如此的蓬勃从容。它是花中真正的隐者,明知短暂,也要竭尽全力把生命极致的绝美化为定格。因为它知道,今年不见,还有来年,另一个绽放的时刻。

昙花在尽力地开放着,我们也在努力地生活着,一年又一年。

2021-08-04 严欣哲 (给生活加点糖)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120274.html 1 3 昙花并非一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