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吴世渊 /文

《橘香——打不败的浙商池幼章》，是第一代浙商中的佼佼者池幼章的个人传记，我花了两个晚上读完。

池幼章老先生，我早有耳闻，他是台州“教父级”的企业家。早年，他写过小说，当过老师，也曾蒙冤劳改多年。改革开放后，他创办利民皮鞋厂，一手缔造了“天牌”皮鞋，一时风头无两。

上世纪末，温州皮鞋后来居上，利民几近破产。年逾七旬的池幼章，经过艰苦的蛰伏，将皮鞋厂转型成为汽摩配件生产商，从此东山再起。

去年7月，池幼章去世，享年86岁。他的一生，堪称传奇。

《橘香》一书，以质朴而生动的文字，将池老的人生经历娓娓道来。其中的身世浮沉，商海波浪，读之令人动容。

传记，并非“起居录”式的流水账，而是文学作品。作者李春雷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将爱情故事，作为该书前半部分的主线。

叶小姐，与池幼章青梅竹马，两人相爱于少年时。对叶小姐纯洁的爱情，既是池幼章内心最柔软的一根弦，也是他抵御苦难的一块坚硬盾牌。

池幼章的青年时代，无疑是一场苦旅，屡屡遭受身份、政治的波及。阴云笼罩下，有两束光射进来，照亮了他的心灵，一束是文学，另一束就是叶小姐。

当少男少女牵起手的那一刻，心里就笃定，这辈子非对方莫属了。池幼章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在盐厂劳改5年，固然备受煎熬，但他想到，未来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便觉得眼前这些苦不算什么。

于是乎，读者等待着，池叶二人能拨云见日，喜结良缘。不光故事的主人公能收获幸福，读者也能一吐胸中的闷气。

然而，两人最终分道扬镳。叶小姐嫁作他人妇，池幼章也娶妻生子，他们的人生轨迹，再难有交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能与自己和解，倒也罢了。但和解并不容易，有的人一生都未走出来。叶小姐就是如此。

书中描写了中年池幼章的一次宿醉。他得知，叶小姐的一生并不幸福，没有爱情的婚姻，怎会幸福呢？而此时，叶小姐已魂归天外了。

这是全书的一个“刺点”。

改革开放后，池幼章开始创业，从一家民营小厂做起，将“天牌”皮鞋销往全国各地。他年轻时，也许想过当作家、当老师、当一名机关干部。未曾想，他变成了一名企业家，这是时势使然。

他成功的故事，许多台州人都知道。在上世纪80年代，利民的年产值在亿元以上。那些年，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鲜花与掌声，将他包围。

他濒临破产的经历，也广为流传。他卖了汽车抵债，在周围人的复杂目光中，步行上班。

在吉利汽车创始人李书福的邀请下，他转型做汽车内饰与汽车配件。他与李书福有师生情谊，利民与吉利携手，成为业界的美谈。

只是，皮鞋厂要为汽车做配套，谈何容易？

好莱坞的编剧在设计故事时，一般会这么做：在经过三次负面事件后，要设计一个激励事件，即三次失败后，起码要来一次成功。要不然，观众会感到不适。

可《橘香》中，作者不厌其烦地叙述失败。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失败……不停地失败——这是现实的记录，甚至，很多失败还未记录其中。

除了当事人，旁人可能很难想象，七旬老人池幼章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又是以怎样坚忍的心志，去消化这些失败。

池幼章为自己写了一幅字：我将再起。后来的故事发展，我们都知道，池幼章真的成功“再起”了。利民成了吉利的核心供应商，去年的产值破10亿元。圆满的故事结局，大家都爱听。

要我说，池幼章人生的底色，不在于成功，而在于失败。他一次次经受命运的捶打，才一冒头，就被捶到地下去，再冒头，再捶下去。如此反复的过程中，他愈挫愈勇，这是一种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啊！

退一万步说，即便池幼章最后未能走出失败，他依然是个大写的人，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硬汉”企业家。

我一直认为，人一生的痛苦是恒量的，与贫穷或是富贵无关。读人物传记，最大的收获在于，当生活中的困境来临时，我们可以像那些故事里的主人公那样，收拾好拳套，给迎面而来的困境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