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伟华文/摄
柴叶豆腐，一道来自天台山野的盘中“碧玉”，在炎日酷暑下，以其独有的清爽味道，从手到口、从口到心，固守着每个人心中的乡愁。
一片树叶的故事
8月3日黄昏，在天台县赤城山麓的塔后村，落日的余晖洒落一地的金黄。驻足凝望，前方赤城山顶高耸入云的梁妃塔，在彩霞的映照下，显得淡雅清新、秀丽无比。一树一葱茏，花开庭院暖，如此美景浮现眼前，给人带来视觉的愉悦和心灵的享受。
步入塔后山庄，女店家裘丰楠与几位心灵手巧的村妇一道，在开放式厨房的操作间忙着做柴叶豆腐。
裘丰楠今年37岁，制作起柴叶豆腐来分外熟练。她是塔后村农民，20岁开始学做柴叶豆腐，至今已有17个年头。
她的好手艺，是跟祖母学的。早年，她经常跟随祖母上赤城山上采摘一种野生灌木——黄芪叶子，回家后制作成柴叶豆腐。采摘下的新鲜叶子，开有黄色的小花，散发出一股大自然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种豆腐，来自山间和田间地头，本身就带着清凉因子，会散发出薄荷一般的清凉感。炎炎夏日，一口下肚，能从舌尖凉到胃里。每年五月初一直到八月底，我们在山上都可以采摘到这种树叶。尤其是前两个月的叶子，很嫩，做出的柴叶豆腐，口感也特别好。”裘丰楠说。
除了祖母，裘丰楠的妈妈也懂这门手艺。裘丰楠记得，每年一到黄芪叶初长成时，年少的她便会提着小竹篮，与亲人或村邻一道，去附近山上采摘新鲜的嫩叶，回家后做柴叶豆腐吃。
2013年，裘丰楠与在外做生意多年的丈夫一道返乡，之后一直在老家做餐饮生意。塔后山庄开张后，生意红红火火，柴叶豆腐这道天台风味小吃，也就被他们搬上了餐桌。有时客人临走前，还不忘买上一些柴叶豆腐，带回家与家人分享。
柴叶豆腐的吃法很多，分甜的和咸的，可凉拌、调羹、煮汤或热炒。最常见的一种吃法，是将它切成小块，撒上一层白糖或加入少量蜂蜜凉拌，冷冻后味道更佳；或是放入揉碎的新鲜薄荷叶，这样做出的柴叶豆腐，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食后还会令人久久回味。
一脉山野的温情
近年来，塔后村借力“浙东唐诗之路”建设，结合中草药花园及中医养生祖方展示，建起了康养理疗馆、中医馆和塔后书院等，现已初步形成以精品民宿集聚为特色的禅修养生度假村。
每逢节假日，不少游客会到赤城山周边景区游玩，独特的区位优势，让塔后村成为得天独厚的旅游驿站。于是，越来越多的村民捕捉商机，开办了乡村酒店、民宿和农家乐等。裘丰楠夫妇开的塔后山庄，便是其中一家。她精心制作的柴叶豆腐等传统小吃，受到越来越多游客的青睐。
柴叶豆腐在天台历史悠久，这道美食类似于臭豆腐和榴莲，在爱它的人看来是神仙美味，不爱的人则觉得难以下口。每年一过立夏，像约好似的，它便会频频现身于天台的街道巷陌、村头村尾。在别的季节，却难以看到它的踪影。
“它是豆腐家族的‘冒牌’远亲，不是用黄豆做的。绿颜色像青草，吃起来，鲜嫩而带有清香。”裘丰楠介绍，“草木是有凉意的。我在山上采摘黄芪叶子，回家洗净后，用烧开的水将它们软化，然后用手不断地搅拌。柴叶在搅拌中逐渐变成了糊状，香味也就越来越浓了，直到叶肉被搅得粉碎，我还能感受到那些凉意不断地从植物的根部析出。这几天，我一直在店里做这道传统小吃，客人可喜欢吃了，清凉解暑。”
在台州的饮食文化里，所谓“清新爽口”，常常伴随令人清醒的愉悦。在一年中最热的天气，倘若吃上一碗清凉解暑的柴叶豆腐，那种清凉之感，一定能驱除夏日的酷暑和烦躁。
翠绿通透的柴叶豆腐，凑近了闻，有着柴叶的清香。切块，与凉开水和白糖相伴，尝一口，嫩滑凉爽，入口即化，从喉间至胃部，甚是清凉。一碗下肚，清爽之感，好似从每一个毛孔渗入肌肤，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通透了。
一种极致的工艺
柴叶豆腐又称“观音豆腐”，在天台民间流传这样一个传说：有一年人间闹饥荒，观音菩萨用杨柳枝洒下甘露，山上便长出了一株株碧绿如玉的草木。饥民见状，摘叶制作成“豆腐”，食用充饥，这样就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观音豆腐”，由此得名。
这些貌不起眼的柴叶，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豆腐的呢？
裘丰楠介绍，它的制作工序比较复杂，首先是采摘和清洗，接着将树叶制成汁液，并对汁液进行过滤，最后在汁液中添加草木灰，用筷子加速搅拌，使它更好地凝固。
“将树叶制成汁液这道工序，很关键。我们要准备一个装有适量清水的盆子，将双手洗净，撮取适量的叶子，在盆子的上方，用双手不断搓揉。如果感到干涩，可以蘸水后再搓揉。在不断搓揉的过程中，像细泡沫一样的滑腻汁液，就会从指尖流出来。这时，你可以将双手放进盆子，荡洗一下后，再继续搓揉，直到将叶子的汁液挤尽。要注意的是，要分批进行搓揉，才能将事先准备的叶子汁液全部取尽。这时盆里的清水，就会变成一汪幽幽的‘绿璧’。”裘丰楠说。
天台县风味小吃协会副会长裴可斌在一旁补充道：“过滤汁液这个环节也很重要。事先准备一个干净的空盆和一张纱布，纱布的网眼最好细密一些，这样可以剔除那些影响口感的细小杂质。接下来，将制取出的汁液慢慢地倒进空盆子上方的纱布里，从而得到不含杂质的汁液。因为汁液比较浓稠，纱布的网眼可能会被其中的胶质堵上。这时可以用手挤压纱布，将稠汁滤出。汁液滤好后，可根据个人对软硬口感的喜好，在汁液里添加适量的清水，并搅拌至均匀为止。”
这些制作工序，是柴叶豆腐出类拔萃的奥秘，也是一代代天台山人智慧的结晶。早年，当地很多人家都会制作柴叶豆腐。究其原因，不外乎“将工艺做到极致，以细节成就精品”。
柴叶豆腐的传世，足以让我们认识到：它不仅是手工技艺的流传，也不仅是文化信息的保存，更闪耀着历代传承人秉持的“心在一艺，其艺必工”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