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她何时分配这里的，打开始农妇也很少去。谁家女人临产，村里的接生婆自带剪刀急吼吼跑来，老办法鼓捣一阵也就把孩子给生下了，习惯又省钱。遇上妇病童疾，能忍也就忍，重了才到她那里坐坐。

姑娘二十才出头，眼镜白褂，一米七的条子，清秀可人，见了你微笑，话儿轻轻柔柔，十分耐听。

村妇们觉得亲切，脱口把自己的事说了。她认真听得，免不了一番检查，村妇们红了脸，开出的药便宜有效，让她们高高兴兴回家，遇上没带钱或不够的，先自己垫上。又带上药箱，骑着自行车一村村转，帮孕妇看胎位听胎声，嘱咐该注意什么，或者产后换药拆线，一趟趟来，可细心了。

时间久了，村妇们交口称赞，冲着这信任，生孩子也来卫生所。业务翻了番，领导高兴，表扬外加几百元奖金。姑娘坐在门口，摘日头嗑瓜子，满满足足的神色。

卫生所在村口，逢年过节，村妇们纷纷送来鸡蛋、糖糕、炒豆，疼她。姑娘高兴地收下，说不好意思呐，便转身上楼，取了些自己采的中草药作回篮。村妇和姑娘熟络到随便处，打听起她的婆家，你老公在哪里呀？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忙改口说你爱人在哪里呀？这是单位人的洋话，乡下人说得自然拗口，姑娘笑得弯下腰去，回道我没对象呢。

几个月后却带上了一个，端端正正机关人模样。小伙子眼睛特亮，看人的时候很认真，可不敢对视。姑娘一看他却顺了，腼腆得很。“别站着提水去呀”，小伙子应了声，飞也似的上楼。姑娘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儿特脉脉。村妇们砸巴着舌头，却终于说不出来。

乡下人活忙，正活儿干完了，才抽空中午傍晚来看病，弄得医生上班闲下班忙。好在大家原是农家的子弟，也就体谅着，来者不拒。

生孩子更没准，半夜，一辆拖拉机送来，车没停下便大声嚷开。姑娘一听拖拉机声就醒了，颤抖抖地穿衣。小伙子又恼火又心疼，说穿上我的皮衣吧。她扯过他的皮衣，噔噔噔下楼。小伙子再也睡不着了，一阵清醒一阵恍惚，漫漫长长地听着孕妇的呻吟，待孩子落地天已灰灰亮。她悄悄溜了进来，钻进被窝推他说抱抱我。小伙子看着她的娇态气便消了，想说几句贴心话，她却在他的胳膊里甜甜睡去。

隔个天，人家送来鸡蛋，自然是生了儿子，农村的习惯，仿佛也有她一份功劳，他与她又相视一笑。

有一阵，大家见不着姑娘，一问，才知道她已调到杭州什么地方了。“嫁介远，亲娘想见也难了。”村妇们恋旧，洗衣服，晒谷场，扎堆聊她的好处，又埋怨她咋不跟自己说一声。末了纷纷解释道，公家人都这样，来了去的，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