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立 /文

作为香港动作片老影迷，在影院看《九龙城寨之围城》（以下简称《九龙城寨》）就好像去了一趟“动作片”主题乐园。一部《九龙城寨》，让我看到了《功夫》《龙虎门》《古惑仔》乃至更久远的一众邵氏功夫片。

这些电影的主题总结起来，无非是“义薄云天、邪不胜正”，主要内容都是各路功夫高手分为敌我双方从头打到尾。此类电影极少获得电影节给予的最高荣誉，但极有观众缘，或者不妨说，永远不缺男性观众的热爱。

然而动作片也并非面目模糊的一个类型，好看与否，在固定观众群中自有一种评判标准。举例来说，同样是李连杰主演的功夫片，《黄飞鸿》系列和《新少林五祖》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动作片。我个人认为，就动作片的纯粹性来说，李连杰在《新少林五祖》中饰演的洪熙官比黄飞鸿更极致。

怎么说呢？洪熙官也是义士，但他比黄飞鸿要少很多道德负担，也因此，洪熙官的拳脚兵器更让男性观众血脉偾张。

《九龙城寨》中的陈洛军就近似于洪熙官，他从影片开头打到影片结尾，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吃饭、有一张身份证而打，最后是为了兄弟义气打，但都是“为私人情感”动手。这个人物的情感切入点很小，让观众毫无接纳难处，尤其是男性观众，容易产生“这样的人我可以和他当兄弟”的亲近感。

《九龙城寨》有没有正邪双方呢？严格来说，我觉得没有。

陈洛军是单纯、热血、善良，但他跟的是以老大“龙卷风”为首的管理着九龙城寨的黑帮组织。“龙卷风”的大哥是秋哥，掌管九龙城寨的租金以及其他灰色收益。

“龙卷风”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人性化管理”，对待弱小保持善意，对待恶霸铁血手腕。因此不择手段也要吞并九龙城寨的“大老板”和他那个更暴戾冷血的小弟王九，自然就成了反派。

基于“先来后到”以及“兄弟情义”之类的情感，观众自然会希望“龙卷风”、陈洛军他们以暴抗暴，狠揍反派。可这种“黑吃黑”的剧情，在人物塑造不够有张力的情况下，就会导致剧情单薄。一旦不爱看打打杀杀，那两小时看下来，真的会感觉“看了个寂寞”。

我觉得整部《九龙城寨》人物形象最丰满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古天乐饰演的“龙卷风”，另一个是郭富城友情出演的陈占。

“龙卷风”是一个对打打杀杀感到极度厌倦，进而对破旧、混乱、三不管的九龙城寨也感到绝望的黑老大。他也贡献了全片感情最细腻的一场戏，那就是在密不透风、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的城寨阳台上放风筝。风筝象征着对自由的向往，他外号叫“龙卷风”，但他喜欢的是能吹风筝上天的清风。

而出场戏份极少的陈占，贡献了另一个挺有深意的画面，就是当他不得不和好兄弟“龙卷风”生死对决时，选择给自己系上红布，因为“看不见就下得去手”。

所谓黑道悲歌，就是这种调调。看起来可以只手遮天的黑道大哥，在时代大潮前，都是只能固守一个街道、一片城区的蝼蚁而已。他们所得的，都是用残肢断臂乃至失去性命为代价换来的短暂荣华。

可惜的是除了这两个角色，任贤齐饰演的秋哥、洪金宝饰演的“大老板”，尤其是充当第一反派的王九，都成了脸谱化的角色。在剧情中他们有存在感，但在观众印象中，他们都像是游戏中的反派，为了给陈洛军和他的三个好兄弟打倒而打倒。

文戏是否出色，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对一部动作片至关重要，那就是“打得是否精彩”。看李小龙的《精武门》《猛龙过江》，我没在意过反派是不是脸谱化。因为李小龙的动作设计，几乎已经到了可以单独叙事的程度，他极有魅力的出拳、踢腿、啸叫，就让我高度兴奋。

再比如甄子丹主演的《叶问》系列，文戏也乏善可陈，但电影中叶问这个角色和他的咏春拳融合得非常好，有魅力、有深度、有宗师风范。

《九龙城寨》因为是改编自热血小说和漫画，动作戏的风格大多时候写实粗暴，个别情况下又很夸张。比如“龙卷风”一拳可以把人打出“飞出去的螺旋桨”的视觉效果，又比如王九的硬气功，夸张到简直像生化人的地步。

对于看过原著漫画的观众，这种设计当然是加分项。而追求功夫片写实感的观众，会有一种“以为坐的是过山车，但中途变成海盗船”的滋味。

综合来看，《九龙城寨》浓缩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动作片的形式和精神，对复古感、情怀感的追求和呈现效果是毋庸置疑的。作为香港动作片的老观众，我很清楚这样的电影是拍一部少一部。

出于对这个类型电影的热爱，我很期待会有下一部完成度更高的作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