桕子树

陈 洁 文/摄

在台州市政府大楼后边,有六七棵桕子树。每次经过,我都忍不住想拍几张照片。

桕子树,亦称乌桕树,据说是因乌鸦喜食其子而得名。桕子树叶子红了的时候,鲜艳夺目,非常漂亮。当红叶凋谢后,留下一树的乌桕子,远远望去,像一簇簇雪花,又像点点繁星,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那才叫一个美!

看到桕子树,总会想起奶奶当年给我出的谜题:青蓬蓬,蓬蓬青,黄叶落,满天星。谜底就是桕子树。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喜爱桕子树,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如宋时林逋的“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陆游的“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现代作家郁达夫在《江南的冬景》中也写道:“像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则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桕子着在枝头,一点—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桕子树这么有亲切感。当我看到我哥写的一篇博文,还有我家至今保存的一对已有110多年历史的白油桶,我才明白,其实我早就跟桕子树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哥写道:“西张村外,零零散散地长着不少乌桕树,大人们称之为‘桕子树’。爷爷告诉我,桕子油可以做芯油用,佛前灯、长明灯、脚头灯,在灯盏或酱醋碟上注入芯油,斜插上一根从灯芯草里抽取出来的芯,划根火柴,点着,就成了。没有桕子油的人家,勉勉强强可以用菜油充当芯油,菜油的油烟太大,也不经用,没有桕子油省油、醇香。”

“离嘉庆年间建造的二进老宅大门口约百米的田坎上长着一棵乌桕树,听大人们说,树龄该有几百年,树干豁裂,虫蛀雷劈风摧,鬼斧神工,宛如一架滑滑梯,是我们儿时爬树、登高、追逐的去处……我家养的猫死了,我与妹妹一道,按照习俗,把它收殓于破竹篮,挂到这棵老桕子树的树枝高处。”

我也清楚地记得这棵桕子树,树身弯向一边,那时候身手不太矫健的我也能爬上那棵树。我也清楚地记得,这棵树上,我和哥哥挂过两只猫。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养猫、养狗,猫猫狗狗对我也特别好、特别黏,它们死后我就会非常心疼,像失去亲人一样。按我们老家的习俗,猫死后不能葬在地里,只能挂在高处。

长大后,我偶尔回家乡,有一回发现这棵桕子树不知去向了。哥哥的博文里也提到这事:“东乡(天台县坦头镇、三合镇、洪畴镇的统称)那边兴起一股木珠热,乌桕木质适合锉珠,大量的乌桕树被人买走,制成木珠,或加工成坐垫、门帘、托盘等手工艺品,成了商品,是换取外汇的抢手货。村里和周遭的乌桕树一夜之间不见了踪迹,那棵树干歪斜、豁裂的老乌桕树也未幸免,被斫了,运走了,连树桩、树根都被劈成柴爿,烧镬了。每每回村,走到大门口,恍惚之间,那棵老树时不时会幻化在脑海……”

没想到的是,我与乌桕树还有更深的渊源。嫁到夫家后,我才知道他们家祖辈开酒坊、油坊,油坊制作的是白油,生产白油的原料就是乌桕子。一亲戚告诉我,他到坦头镇出差时,听当地老人说,东乡有一大半的乌桕子,我们家是有采摘权的。长辈们回忆,一到制油的季节,我们家油坊里就会有许多帮工。

乌桕树在中国历史上是非常重要的油料树种,被誉为“油料大王”,它的种子榨油率很高。其实,除了制油,乌桕子的用途非常广泛。乌桕子,还是一种中药名,它具有拔毒消肿、杀虫止痒之功效。我还听一位朋友说,以前临海有些人家的菜板就是用桕子树干做的。

原来,桕子树这么有用呀!难怪我们家从前开的油坊,以乌桕子作为原料,生意兴隆。正是有了酒坊、油坊,我们家才能人才辈出,才能走出像大伯张海门(张金鑑)这样在《台州市志》《台州人物志》都有记载的人。尽管这种乌桕子榨油工艺没有传承下来,但祖辈的勤劳智慧已经成为激励后代子孙奋发向上的宝贵财富。

故乡那棵歪脖子的桕子树,虽然已经不见了,但它永远活在我和哥哥的心中,连同故乡的一切,都铭刻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

2024-05-07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200181.html 1 3 桕子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