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传媒记者林 立文/摄

一

上午10点02分，站在天台南屏乡前杨村的牌坊前，仰头念出“南黄古道”四个字，我心想：这就是今天12公里的起点啦。

很多年前，曾经在南黄古道行过一段路，赏过枫叶。这次不同，集结了三户家庭，大人加小孩总共11人，包了一辆小巴士组团而来，大家定下的目标是“从天台走到临海”。小巴士送达起点后，将于下午在临海白水洋镇大泛村等我们。

气温、阳光、空气，一切都是最适合的状态。

南黄古道的魅力在风景还没出现时就已让人为之叹服，登山队伍蔚为壮观，各种背包、手杖、导游旗在我们身边流动，人人都如此放松自在。

用了将近20分钟，才走完了热闹的前杨村。一株在阳光下黄得闪亮的枫树前，排着准备打卡拍照的队伍，左手边就是向上的古道。

来不及准备，涌动的队伍就带着我们开始登山。

二

上坡的古道都是石阶，大小不一，高低不平，“古”味盎然。眼前这看不到尽头的队伍让我担心起一件事：这个密度，今天还有发挥速度的空间吗？

很快我就没空焦虑了，一是因为沿途都是风景，二是连续上坡带来的痛苦。

地上尽是落叶，叫不出名，深棕、浅黄都有。暂歇时抬头，阳光被密集的树叶分隔成无数金线。往右侧望去，少数已红了的枫树点缀在正在褪色的树林间。

没有任何标语，但此景让人好像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在说：“累了你就慢慢走。”

走不了多久，一个观景平台自半山腰延伸，游人松散而坐，一位女生在弹唱民谣，身旁是一个打箱鼓的男孩，他俩背后的背景墙上写着“悠见南山·枫林音悦会”。我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然而这段伴着吉他和鼓声的旋律，确实和这一片山太配了。我很想也坐一会儿，但回过神才发现，儿子和他的好兄弟们早已爬没了影。

有12公里要爬啊，赶紧的吧！

好一段连续上坡！双腿很快就用酸爽表达了强烈抗议，喉咙也用一声声粗气来配合。想起某段游记里介绍南黄古道“坡度不大，孩子老人都能负荷”，感觉自己受到了讽刺。

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爬到了第一个休息点，是一个挂着“观音殿”牌匾、设有长凳的檐廊。喘着粗气坐下，翻开背包，直取蜜橘，忙不迭入口咬开，糖分和水分瞬间拯救了我。

我单方面宣布：蜜橘是南黄古道最佳补给品！

像我一样疲倦的游人们坐了一会，又忍不住站起来拍照。观音殿边上的几棵枫树，叶色是柠檬般的亮黄，人们聚在树下发出连声赞叹。

由于体力储备不同，我们小队已有9人爬到了观音殿上方，他们在微信群里讨论，去临海的方向似乎应该往下走。

岔路口的路牌也加深了困惑，向上是“望海尖”，向右是三个选项“红枫林”“龙潭叠瀑”“秋香滑道”。

“你们到临海的话爬上去没错的！”一位戴着红色鸭舌帽的老大哥听到我们的讨论，主动提供了援助。

他也往上，顺路一起走。

老大哥50多岁，说话带有浓重的广东口音，一聊，果然是广东人。“我来台州做香（生）意的，南黄古道爬了很多器（次）了。你们器（去）临海大换（泛）岑（村），就是往上爬，往下走很多瀑布和昏（枫）树，那个看完就回头路走回南屏啦。”

老大哥边说边爬，气息丝毫不乱，经由他提醒我们才知道，原来今天走的不是大环线，而是单程线，全程不到12公里。“环线是要从大换（泛）村再走回来的。”大哥说。

得知真相之后，更加感慨自己的体能好差。

又爬了近50分钟，途中和等候我们多时的小队成员们会合，吃了三个蜜橘、一小块巧克力，终于到了山顶。

一小块空地上，建有几间石头屋，其中一间是“济公殿”。

看着济公“坐”在殿中，不由惭愧，耳畔好似听到他哈哈大笑。

过了“济公殿”，石板路突然被土路代替，路面平坦，坡度消失，心情大好。孩子们在路上捡拾树枝当手杖，笑声顺着风声四下飘荡。

将近半小时之后，真正的考验来了：下山古道。

三

和上山的石板路不同，这一段连续下坡以土路为主，脚的支点都是不规则突出的石块。孩子们身体轻盈，但一着急就多次滑坡险些摔倒，我们只能牵着手仔细寻找落脚点，但又不能太慢，因为倾斜的地面会加重膝盖和脚踝的负担。

高度集中注意力加剧了体力消耗，忽然一阵尖叫声，抬头一看，真乃绝景！

在悬崖下方，是一片广阔的梯田。如此壮阔的美景，是对每一个坚持到这里的人最好的奖励。

下午将近两点，我们终于踏上了平缓的水泥路，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大泛村。孩子们笑着围在田边一组人物铜像前，铜像雕的是两个读书人、一个书童。南黄古道自北宋初年开设，盛于明清，无数临海书生自此翻山越岭进京赶考，往来商贾也带着挑货队伍，把食盐、绿茶、布匹、丝绸、瓷器等大宗商品带去天台乃至更远处贩卖。

大泛村口又遇趣事，路牌写的是“黄南古道”，和南屏村的“南黄古道”互成镜像。古道名字取自“南屏、黄坦”首字，起点不同，称谓自然不同。

行至村中的古桥，小队最后一次休息，大人们交流的是各自酸痛的部位，孩子们仍然精力旺盛，在溪水边比谁的石子扔得远。

将近5小时的徒步，仔细回忆，最深刻的体会竟然是“独处”。上山时的热闹，很快就因为个人体能原因转变为“独自前行”。无论沿途攀登者是多是少，你心里都会很静。你知道，谁都无法代替你走完石板路，因此很长时间里，你眼里只有这一步路和下一步路。

哪怕途中无数次懊丧，抵达终点时，必定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