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邦君/文 陈静/图

六、再说小雄

二是闭塞落后。小雄所有邮件，都要到花桥邮电所中转。小雄片邮差大李，长年累月，一顶草帽，古铜色脸庞，每天都要来回60多里，到花桥拿邮件、报纸等，拿回来还要送出去，故开玩笑说早已练就钢筋铁脚，一日起码走靠百里，红军长征平均每天才60里。

等送到我们手里，邮件报纸的及时性，与三门都要差好几日。八叠老家寄来的信，都在一周之后。四岔到小雄，走路区区15里，信要走两个礼拜多，因为要先汇总到涂下桥，再到临海，再三门……一来二去，信息想不闭塞，都难。

当初的小雄人，习惯把别的地方称为“垟”（有开放、发达所在的意思）。邻近的四岔、桃渚，是“垟”；上盘、涂下桥、海门什么的，则是“外垟”，这一片的人统统被冠以“外垟人”。小雄会做生意的人很少，小商小贩基本上都来自周边，生意人自然需要八面玲珑，故这些人被统称为“外垟行贩”。总之，在人们心目中，离开小雄，就是背井离乡。

三是苦旅小雄。到三门县城办事，更是被我们视作苦差。要先走到浦坝乘小火轮过渡到北岸的小湾，再走到黄甘塘，等浬浦或者三角塘到县城的回头车，因为仅有一班，挤不上是常事，回程亦然。一圈下来，一切正常情况下，单程到县城起码要七八个小时。

回一趟临海老家，更是不易。道厷兄与我，凌晨两点几，从中学起床出发，走四十余里山路，到小芝，赶7点左右的唯一一班涂下桥到临海的早班车。万一没票，则继续走十几里，赶到车口买票候车。即使这样，我们也没觉得苦，每次回家，我俩总是热情高涨。

有段时间，所有班车停运。其间，我们几个要去三门，于是一路从小雄，翻山越岭走到三门。一来一回，不说两百公里，百六七公里足足有余。

有了这次经验，在接下来的暑假，道厷兄约我一起走回临海老家。当夜八点几，等暑气一退去，我们即出发。带了冷饭团，趁着月亮夜，一口气走了廿几里。到洪殿山场中学稍事休整，和衣在操场检阅台上睡了一觉。后半夜3点钟，被蚊虫咬醒，继续长征。翻过塔坑岭，走到小芝，天正蒙蒙亮。翻过呈歧岭头、王家山到东塍，再到大田，在大田同学家，他一定要留我们吃饭。道厷兄提醒，一旦坐久了，再走就没力气了。故又提上来一口气，走到城里，出西门，再廿里到了八叠老家。老父诧异，你灰头土脸的，连眉毛、鼻孔都沾满灰，是不是刚刚扫马路回来。逗得我哈哈大笑。之后算算，毛估估走了约两百里。

说一个期间亲历的事情。一个清早，我们从小雄沿海边山路，去花桥办事。走过吴都附近的一个山村，见停在村外路边一个新棺材里，隐约有小孩哭声。我们顿时汗毛直竖。

此时，在吴都巡医的的小雄医院王医生闻讯赶来（当时上级医院会派医生到各公社驻点巡医）。做医生的胆大，他果断组织村民，撬棺救人。我们好奇，远远驻足看。只见陈医生从棺中，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光屁股的新生女婴。

我们当初还以为是生娘难产致死，导致女婴滑产。王医生说不是，原因是，生娘因难产，娩出女婴后死亡，家人可能觉得女小人克大人，加上呒娘带带烦难，就一起捺捺在棺材里了。我们唏嘘不已，又一次体会到世态的苍凉和民生的多艰。

这女婴，之后被王医生送给一对无后的夫妇，作为捉来囡。听说，她最后嫁在小雄街，生活得还比较顺当。合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衷心祝福她和她的家人们。王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会保佑他及他的后代子孙们！

四是遗憾小雄。一路写来，我百感交集、泪眼婆娑。晚年的少年泪，是我的真性情。这方山水和人们待我情深义重，在这里，我走过许多的路，看过许多的悲欣。我对小雄的各色人等，都熟悉理解，我和他们有过同样的迷茫与欢喜。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咸淡我自知，我感恩遇见，也感谢经历。

对我来说，这过程中还是有遗憾的。教书匠当以育才为最大最根本的人生准则，而我恰恰在这一点上做得很不够。前半段还可以借口是潮流大环境原因，改革开放后，我则受家庭拖累，和前期躺平惯性思维影响，在育人上心有余力不足。

虽然在雄中时，曾带出以吴祖成同学为代表的一批人才（当然这里面主要是他们自己的主观努力，我仅仅起到剔个头作用）。还专门叫回多位有天资、因贫穷辍学的同学回校读书，一次不行就二次三次，也会为他们垫付学费。最后他们基本上都通过自己努力考学，谋得一份出路。

其间有挫折，陈来通同学的家长就坚决不肯，我悻悻而归。直到现在，我潜意识会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多去几次劝劝，来通资质好，一颗读书种子因为我不坚持浪费了呀！50年后参加同学会时，得知来通儿子是清华的本硕博士，我大大开心。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文脉基因的相延。不过，我明白，光是这些是远远不够的，本来我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在这里，再三向各位同学包括来通致歉！

值得欣慰的是，雄中子弟们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争气。近些年，雄中校友中出了朱传洪、胡飞等不少优秀企业家，更是出了像邬小撑这样的985大学校长的超级校友。目前，在叶建军校长带领下，中考成绩也蒸蒸日上。风物长宜放眼量，不待扬鞭自奋蹄。谢谢叶校长！也衷心祝愿我们的小雄和小雄中学越来越好！！

思绪一旦打开，点滴一齐涌上心头。88岁的老朽，一口气码这么多字，居然没觉得累。我想，是我内心深深的小雄情缘在支撑着我。实事求是说，为了学校的起步，我们这代雄中人是劳碌的，我们像衔泥的春燕，辛劳着并快乐着。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本分，根本谈不上功劳，甚至连苦劳也不能算，至多只是一点点的疲劳而已。想想，正因为我们当初的疲劳，给小雄中学当下越来越好的未来打下基础。我们值得。

我不能一个人把和我一样有过小雄经历的同事和朋友们的回忆都写光，不然对不住，暂且打住。“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老朽在此先抛出一块砖，老糊涂，记得的不一定对，希望校友们多多拍砖回应指正。当然更期待你们捧出更多的有关小雄和雄中的如玉美文出来，与大家共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