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叽叽的金团

李 鸿

金团是我们台州临海的特色点心,状似圆月,色泽金黄,馅多皮薄。一口咬下,清香适口,舌尖绵甜,喜欢糯米食的人可谓百吃不厌。我对这种糯叽叽的小吃,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每次路过阿广的金团店,总会买几个带回家当点心。

阿广的金团店已经在这条老街经营十几年了,一间老旧的砖瓦屋,门面不大,墙面斑驳。门口潦草地写着“阿广金团店”几个字,站在店门口,往里看过去幽深幽深的。与其他店面不一样,他的门口除了搁置一些长长的木板和蒸笼,就是那些大的小的纸箱。纸箱上面搁着几袋柠檬黄的松花粉,松花粉取自松树的花,它是做金团的必备品,色泽艳丽,粉质细密、轻滑,细闻之下,有着阳光、松针以及花朵的味道。我总以为每次闻到的松花味,就是从这些袋里散发出来的。早些年做金团的松花粉,阿广说是雇人从山上采摘来的。如今网上的松花粉多起来,破壁的松花粉又细又滑还带着淡淡的馨香,又方便又卫生,就很少去山上采摘了。当然除了松花粉,店里还置放着各色浓香的芝麻、暗紫色的豇豆馅和金黄色的橘饼。这小小的老屋,隐藏着各种有滋有味的食材。

阿广是个微胖、腼腆、不善言语的人。四十七八的年龄,个矮,粗壮。多数的时候,我看到的他是沉默的、寡言的,任凭双手不停地在灶头忙来忙去。春夏和秋冬的日月,轮流在他身上交替着走过,他只顾安静埋头做他的金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广金团店”这几字如同这古旧的老屋,成了这条老街的标记。它的店里不仅仅有金团,也有红糖馒头、花卷、搭糕等各种特色糕点。

金团店一直生意兴隆,因制作的食物精良,而且价廉物美,很受四面八方食客的喜爱,回头客特别多,每逢节假日,更是人流如潮。

有次忍不住问其诀窍。他一脸羞涩,说:“做好金团,选材是很重要,好的食材决定食物的品质。”没想到这话会出自腼腆的阿广之口,我注视着他,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又低头不语。有一次,我买了一个金团,边吃边又问起做金团的细节,他这才细细地说起做金团的一些巧妙之处。之前会挑上好的糯米,经过水的浸泡、晾晒,再打成粉后储存。他指了指头上的阁楼,上面有很多粉呢。金团的好坏揉粉很关键,加水也重要,不能一下子注入很多水,要一点一点加,一点一点揉。揉成米粉团后,还要在铺板上使劲揉压,越揉压韧性越好。然后把揉好的米团用刀切成一个个大小相等的小团,用秤子过一下,开始一个一个地纯手工做起来。金团的馅料以豇豆泥为主,煮豇豆泥也是一门技术活,得慢慢地用火在铁锅里熬,先是大火后改为小火,直到煨熟煮烂。用勺子把豇豆搅成豆泥,再加入适量白芝麻、金橘饼、白砂糖等,这馅料便做成了。每天凌晨三四点开始蒸,用柴爿大火烧,大锅灶的灶膛里,红彤彤的火焰跳跃着,蒸笼上热气腾腾,烟雾缭绕,金团的米粉香味逐渐溢出厨房……差不多天亮时,新鲜的金团就可以出笼。说起这一套顺序,阿广微胖的脸上溢着淡淡的笑意,这个话语不多的中年男子,早已把这些程序烂熟于心里。说起来一脸风轻云淡,真正做起来而且要做好,这难度只有他自己明白。

每次金团一出笼,就会有许多人过来买。老街本就不宽,店前挤满人的一定是在买金团。有些是当早餐吃的,也有当点心吃的,也有送人的。阿广从来都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穿着暗灰的旧工作服,套着一双蓝色袖套,微胖的圆脸隐在房子的阴影里,非常淡定。他的淡定是对食物的一种敬畏,食物因人的品尝而生动,人又赋予了食物以灵性。当阿广伸手,敏捷地把刚出笼的金团往木板上轻放时,那种原生食物的香味便慢慢地出来。它悬浮着,飘荡着,弥漫在街头的空气里。刚出笼的金团还没粘上松花粉,热气缭绕,清香四溢,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样子,透着米粉的素白和光滑,特别可爱。这时候,松花粉是揉合金团的最佳物品,只要把金团往木板上一滚,两边都粘上松花粉,软糯的金团贴上松花后,表面就有了丝滑的感觉。阿广在做这一系列工序时,动作娴熟,尤其是滚松花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美妙至极。

接过刚买的金团,捧在手里轻轻一咬,满嘴的松花清香和糯米的甜香会充盈你的口腔,舌尖上的味蕾如花一样徐徐绽放。对于一个喜欢糯叽叽点心的人说,才下舌头,又上心头,那种滋味,真是欲说还休。

金团不光味道好,还有另一层团圆吉庆的寓意。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阿广常常会接到一些人来定制金团,比如寿辰、乔迁、小孩满月,还有敬神祭祖等。特别在婚嫁礼仪中,金团更是必不可少的礼品。老街有一户人家儿子娶亲,要定制一对特大的龙凤金团,他们找到阿广。因时间紧迫,阿广本想推脱,想着这是一件喜庆的事,便连夜赶着做。用了几十斤粉,加水加馅料,做了一对特大的龙凤金团。第二天,客人欢欢喜喜拿着金团走了。阿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微笑。其实他们要的是讨个彩,金团金团,就是团团圆圆、吉祥如意的意思。

在临海的乡镇,有一种风俗:只要哪家有喜事,前后邻居会有挨家挨户送金团的习俗。小时候,金团并不像现在一样,天天可以吃到。金团是一种奢侈待客的食物,能吃到一小块金团会甜蜜一天。记得有次放学回家,母亲满脸微笑地对我们兄妹说,先去洗手。从母亲的脸上我们猜测着有好东西吃,等我们洗好手,只见母亲从灶间捧出那口大海碗,一眼瞧见圆月似的金团,我们几个眼睛都亮了。围在母亲身边,看她用刀小心地把金团切开,分成四小块,兄弟姐妹分着吃。那么一小块,舍不得一口吃完,就小口小口地吃,那豆馅的甜味和芝麻的香味,这么多年了,一直储存在记忆的味蕾里。

2023-12-21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190239.html 1 3 糯叽叽的金团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