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栋 /文
近几年民间各类收藏品日益稀少，十里红妆收藏也是一样，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热起来到现在，经过跑地皮的几十年翻找，民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零星能碰到的也往往被卖家视若珍宝，很难买得来。前些日子，与一朋友喝茶时听说，“地皮老王收到一个全满工大‘和合’，还没来得及发朋友圈就被临海卖古玩的‘南山散人’买去了”。当天下午，我就赶往“南山散人”处，几经价格“交锋”，把“和合”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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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和合”这种红妆物件，是十几年前在临海杜桥一个地皮朋友家里。他告诉我这个东西叫“和合”，经常看到的和合二仙图案中右侧那个捧着的盒子就是“和合”。我当时很不以为然，认为他是为了卖高价钱特意杜撰的，在这之前我都认为它叫“捧盒”。
后来在清代范祖述的《杭俗遗风·发奁》里看到一段描述十里红妆的文字，“妆奁有全铺房一封书之名，此言无所不有也，然不恒有，惟十二箱四厨、八箱两厨、六箱一厨、四箱一桌之分，箱有安冬、台弯、描金、撞箱之别，厨有书厨、衣厨之别……子孙桶、大中浴盆、样盆、小脚盆、坐桶、提汤桶、折水桶、和合、提盒、叚盒、果桶、茶洗、鞋桶、五升斗、辫线架、棚子架、火箱、焙笼，此名内房家伙……”书中罗列了十里红妆的各种器物，其中“和合”作为内房器物名列其中。
在著名十里红妆收藏家何晓道先生的《红妆》（浙江摄影出版社，2004年出版）和《十里红妆女儿梦》（中华书局，2008年出版）这两本书中，都有对“和合”图文并茂的介绍：“和合，有圈足，上下两半造型对称，有婚配和睦、和好之意，上下两半严密地扣合在一起，不仅是对夫妻之事的暗寓，也是对新人和和美美未来的祝愿。”书中还介绍了大的、小的、竹编的等不同种类的“和合”。范珮玲所著《十里红妆：浙东地区民间嫁妆器物研究》（文物出版社，2012年出版）一书中写道：“喜宴后，由两位夫妻双全、子孙满堂的人充当的寿翁及亲朋好友簇拥新郎新娘入洞房……午夜十二点钟声一响，宾客退出，送嫂捧用和合盛装的床头果一盒给新娘，新娘关门后，与新郎共吃床头果后入寝。至此，繁琐的婚礼仪式才告一段落。”明确说明了“和合”是新婚之夜盛放床头果用的。古代在浙东一带入洞房时有吃床头果的习俗，新人吃枣子、花生、桂圆、荔枝等床头果，寓意“早生贵子”，现在台州一些地方还有这种习俗。由此可见“和合”是古代新婚当夜相当重要的一个道具。
“和合”形状有圆形、八角、六角，其中圆形最常见。“和合”材质主要有木质和藤编两种，有通体朱红漆、顶盖雕刻或漆画的，也有上下盖朱红、周边开光漆画人物故事、瑞兽、博古、诗文的。
「 2 」
我从临海买回的这个“和合”是圆形的，叫“漆画三狮戏球朱红大和合”，年代为清代，出自临海东塍，高20厘米，腹部直径40厘米，顶盖直径30厘米，通体髹朱砂红大漆，顶盖为金边黑底金画。形状扁圆形，整体线条流畅圆润和饱满，蕴含圆满之意；器物整体用朱砂涂成朱红色彩，古人认为朱砂有镇宅、驱邪、迎祥的作用，同时热烈的红色又能彰显热闹、喜庆、祥和；上下盖身各箍有两个涂成金色的铁丝，既能增加牢固性又如扎着金腰带，红色、金色相间具有很大的装饰性，贵气逼人；盒盖正面图案为一大两小三只狮子戏球，这是传统吉祥图案，“狮”谐音“事”，有事事如意、事事顺心的寓意。“狮”又谐音“师”，大小狮子一起寓意“太师少师”，有步步高升、高官厚禄之意；而三只狮子暗指“三世”，代表前世、今生、来世世世吉祥如意，同时也有“三思”之意，要人做事仔细考虑，需“三思而行”。古人讲究物以载道，大到建筑小到针头线脑，从名称、形状、色彩到装饰都展现着社会主流价值观，蕴含着吉祥美好的寓意，具有一定的教化功能。这个大“和合”承载着人们对一对新人的基本要求和美好祝愿，也蕴含着新婚夫妇对今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台州是“中国和合文化之乡”，是和合文化的标志地、实践地和传播地，一直积极倡导、践行和合文化，致力于推动和合文化走向世界。和合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和精髓，内涵丰富、博大精深。“和”“合”两个字都见于甲骨文和金文。“和”的初义是声音相应和谐，“合”的本义是上下唇的合拢。和合就词义本身而言，“和”指和谐、和平、祥和，“合”是结合、合作、融合。《周礼·地官》记载，“使媒求妇，和合二姓”，意思是促进婚姻的达成，这应是“和合”的正解，而后慢慢演化传播才有了和睦、同心、调和、顺利等意思。另据《西湖游览志余》记载，“宋时，杭城以腊月祀万回哥哥，其像蓬头笑面，身着绿衣，左手擎鼓，右手执棒，云是和合之神，祀之可使人在万里外亦能回来，故曰‘万回’。”传说唐代有一个叫张万回的人，这个人生性比较老实，有点痴傻。他有个哥哥在远方当兵戍边，很久没有音讯。父母由于担心和思念日夜啼哭，他便出门找哥哥，万里之遥却能朝发夕回，并带回一封哥哥的亲笔信给父母，因此被大家叫做“万回”。后人认为他是“团圆之神”，称之为“和合”，寓意家人和合，自宋代开始祭祀作和合神。由于他的名称为“和合”，后世的人认为应该是两位神灵的合称，就是寒山和拾得。经过长期的流传，和合亦辗转成了掌管婚姻的喜神。到了清代，雍正皇帝正式封寒山为“和圣”、拾得为“合圣”，掌世间家庭和睦之权、司百姓婚姻美满之职，和合二仙从此名扬天下。
在台州，十里红妆主要是嫁妆、祭祀用品以及涉及婚俗的其他器物，这些东西从形状、色彩到装饰元素等随处可见“和合”题材，因此十里红妆器物是和合文化一个非常重要的实物载体。在笔者收藏的十里红妆器物中，大到婚床、花轿，小到桶盘、梳妆盒，和合二仙形象无处不在，或雕刻、或彩绘，有明有暗。在以前的一些传统的婚礼现场，也常常挂有和合二仙的画轴，画轴里有两个赤着双足、长发披肩活泼可爱的小孩，一个手拿荷花，另一个手捧和合，五只蝙蝠从和合中飞出；两个小孩胖乎乎的，笑容满面，有着很深的酒窝，十分惹人喜爱。人们借此来祝贺新婚夫妇万事和合、幸福美满、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