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 文/供图
野生河豚在台州是禁售的,在菜场鱼档口见不到其踪影,即便现在养殖河豚多了起来,也是需要办理相应的许可证。吃河豚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每年因为河豚中毒的事件也是常常听闻,但总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河豚的季节,市场监管的工作人员加紧在菜市场巡逻查看,就怕有人私自销售闹出人命。内行的人知道怎么处理规避风险,就怕外行的当作平时常吃的鱼一样处理,稀里糊涂把一家老小全部放倒。
河豚鱼学名暗纹东方鲀,也叫气泡鱼。全身毛刺,皮坚韧厚实,头圆口小,背部大抵黑褐色,腹部白色,有的身上会有或深或浅的黄色点缀其中,美丽的条纹和斑点使河豚显得几分俏丽。
河豚的自保能力很特别。用木棍捅它,它就把肚子鼓起来。再捅,再鼓,最后鼓成个圆球。为此,有人说河豚脾气大。那倒不是脾气大,而是河豚感觉到威胁,所以瞬间吞咽下大量气体,使身体膨胀成多刺的圆球,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这门技艺,与河豚靠胸鳍推进的活动方式有关。浑圆的体形虽然可以灵活旋转,速度却不快,很容易成为海里其他生物猎取的目标,为此河豚演化出了迥异于一般鱼类的自卫机制,即使被猎取了也让对方无法下口。从这点看,河豚还是比较聪明的。
别看河豚外表亮丽模样很萌,它有剧毒。一句“拼死吃河豚”就可以看出它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是会要人命的毒。毒素分布于河豚的性腺、肝脾脏、眼睛、皮肤、血液等部位。其中,卵巢和肝脏的毒性最强。万幸的是,河豚的肉是无毒的。
河豚毒素非常厉害,能分分钟把人放倒,但是只要整治得法,还是能够品尝到河豚的美味。人类享用河豚的历史相当悠长,以生命的代价,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国人讲究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精华谁能不爱,何况是那么美味的精华。
在最早记录河豚的《山海经·北山经》一书中,原文记载着河豚“食之杀人”。纵然如此,河豚的美味一直不曾被人淡忘,那种洁白如腴、丰肥鲜美、入口即化的感觉,简直达到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诗人梅尧臣在一首诗里提到,“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扬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只要一到上市的季节,至味河豚能让所有的鱼虾黯然失色。“此生食得河豚肉,从此不问天下鱼。”河豚的鲜美,此生不容错过。
台州禁售河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无从考证,与鲜美河豚如影随形的中毒事件常有耳闻。为此,河豚一般不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菜市场的鱼档里,只卖给知根知底的人。这一小撮人常吃,也会吃。采购时,他们伸出几根手指晃一晃,对面的人也知道他们的需要,在一堆杂鱼的掩盖下,扒拉几下,递过一只黑袋子,里面是几条鼓着嘴巴的河豚。
几年前的冬天,台州还出过一件事,有个马大哈把装着为数不少河豚的袋子挂在摩托车后边,疾驰中竟然把一整袋鱼给弄丢了,回到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后座,吓得连报警的话都说不周全了。警察接警后也是吓得不轻,赶快查寻监控,分析河豚的去向,觉得被人捡走的可能性很大。那还了得!于是一则寻找丢失河豚的信息在微信圈疯转,全城人都知道河豚丢了,所有知道这一讯息的人全部跟着着急,还好后来这袋河豚被全数找到。
邻居老莫退休后住回了在海边的老家。老莫这人平时不苟言笑,不爱理人,只喜喝茶看书。他家掌厨的是夫人,做得一手好菜肴,只是不会烧河豚。夫人跟着老莫学过,可惜没有学会。严格来说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敢。她怕自己处理不好,全家人的性命挂在自己手上,责任太大了。老莫不会做菜,但是会烧河豚。夫妻互补这点上,他们家算是落实得很到位。
我去老莫家拜访,若夫人在家,会整出一桌好菜,各色小海鲜和房前屋后种的新鲜时蔬。如果只有老莫在,那就是一道菜,要么河豚滚豆腐,要么红烧河豚。多年下来,老莫把烧河豚的技艺演练得炉火纯青。我一想起老莫,就会联想到河豚;一看到河豚,马上想到老莫,条件反射似的。
一瓶白酒一盆鱼。酒是我捎来的,老莫对我的酒向来满意,我对老莫烧的河豚自然没话说。鱼肉鲜美丰腴,浅斟慢饮,吃到后来嘴皮都要粘住了,说话也费力,自然更专心吃喝了。老莫说,吃河豚就要一心一意,不要各色菜肴都往肚里塞,枉了河豚的好。我深以为然。老莫话不多,说出口的都很有道理,值得细细品味。
三门同学菏生,老家在健跳,出他家门数十步,那里有家餐馆,以善烹河豚出名。这几年的“三八节”,热情好客的他,总以庆贺女同学过节之名,邀我们前去。于是十来个同学分乘几车,呼呼开到三门吃河豚。
端上桌的是饭店出客拿手菜奶汤河豚和河豚刺身。刺身片得薄如蝉翼,排在碎冰上晶莹剔透,沾点芥末,吃起来极爽利清甜。那锅汤真如其名,乳汁般雪白黏稠,喝一口,一路鲜到底。在座的都是资深吃货,也很信任店家的手艺,酒足饭饱,兴尽而归。
去年“三八节”适逢周末,有几位家属一同前往。对着面前大名鼎鼎的河豚,吃惯了的同学大呼小叫,下筷如捣蒜。几个家属用筷子头蘸着鱼汤,战战兢兢,面对众人戏谑的眼神,偏要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壮士模样,让人笑得喘不过气来。
浙东一带开展河豚养殖已经多年了,技术也愈发成熟。因为改变了饲料,养殖的河豚毒性减少了许多,但还是有毒的,弱毒的那种。
无毒不河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