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新
(奔波漂泊跑船头,心平气和弄笔头)
在台州大部分地区,元宵节一般在正月十四过。其他地方都是正月十五过元宵。天台当然也不例外,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吃“糊辣沸”闹元宵的习俗,是天台的一大特色。
天台的元宵灯会从正月十三开始,到正月十八落灯,其中十四夜是高潮。
春节期间一过初八,家家户户就准备挂灯了。到正月十二,全城百姓不分贫富,都在自家门前沿街架起簟棚,到十三这天将灯挂了上去。十四这夜,人们吃饱“糊辣沸”后,满城百姓出动观灯。
为什么在正月十四吃“糊辣沸”,我一直不知道,大人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有一年夏天,我漫步于中山路老街,在两位老人的闲谈中,我听到了关于吃“糊辣沸”的由来。相传南宋景定年间,有一年的正月十四夜,华灯齐放,市民兴致勃勃地逛街观灯。 这时,一位从金兵铁蹄下逃难到江南的老艺人,带着孙女到天台城卖唱糊口。由于长期奔波,劳累过度,昏倒在街道场坦上。附近一位陈老大爷见状,立即舀了两碗“糊辣沸”送去。祖孙俩吃后,精神一振,眼前一片明亮,连连说道:“亮眼糊!亮眼糊!”从此,天台有了正月十四吃“糊辣沸”的习俗。
欢乐的“十四夜”热闹的时间都要到后半夜,夜点心千家万户一律都是“糊辣沸”,选用玉米粉、糯米粉、山粉(蕨粉)的其中一种,加各种配料如笋、香干、精肉、香菇、花生米等,搅成鲜、溜、软、香的糊,合家团聚品尝,也邀亲友邻舍共享。同时整夜所有的人都不能讲不吉利的话,因为这是“灵夜”,讲了以后会应验入邪的。每户还将所有房间的灯都点亮,灯火通明, 照得老鼠无处藏身,五谷丰登。
一年复一年,时间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我蛰居在县城里,有喜悦,有羞愧。老家在乡下,与宁海县交界,说远也不远,但我一年非紧要事情,通常也不会回家,小时候经常想往外面跑,总感觉外面的世界好精彩,而人到中年忙工作、忙养家,乡下老家成为朝思暮想的牵挂。
当我回忆起乡下过“十四夜”时,一幅幅难忘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而这些虽远犹近。记得庚子秋回家,一个五十开外年纪,个头有一米七高的中年人,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忙里忙外,耕田种地。
他是一个乐天派,薄嘴唇,口齿伶俐,经常三两句话,就能将人逗笑。当年是一个大男孩,在十四夜赶道地,他在自家吃“糊辣沸”后,一家一家吃过去,吃到这家的小孩,也会跟在他后面,愈跟愈多,最后足有二三十个“孩子兵”,浩浩荡荡地穿行于狭窄的巷弄,还有很流畅的歌谣飘散在山村的空中。我也是这支队伍中的其中一员,感觉那是童年时最快乐的娱乐之一。
对于我们这群孩子兵的到来,家家户户都格外欢迎,请大家吃“糊辣沸”。据说吃的家数愈多,以后眼睛就愈亮,就单凭这条,我们都吃到撑着为止。
在我们泳溪,十四夜还有着特殊的习俗,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子女的家庭,村里的人拿着扫把丝,去她家“打生”。个子长不高的人,钻到狗洞里,人们在外面拔一下就会长高。
就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直到深更半夜才会散掉,各自回家。慢慢地,大家都长大了,我们都不玩这些了。不知是随着电视普及,娱乐丰富了,长大后,住农村的人愈来愈少了,节日也愈来愈淡了,夜空中星星更寂寥了。
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壮年的村民不断涌向城里务工,一些小孩也留在城里过了,乡下的元宵节恐怕愈来愈冷清了。近年,随着全域旅游火热起来,乡村旅游吸引城里人回流,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