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青
(恬淡随性,依然有梦)
端午节到了,晚风中,那粽叶的清香拂面而来。
小时候只知道端午包粽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年的端午节,吃粽子是一种渴望,也是一种等待。那时候,老家的房子一间连着一间,旧式的四合院厚重而沧桑。左邻右舍挤挤挨挨,彼此客客气气。大家脸上挂着亲近的笑容,每遇节庆一起操办,话家长里短。
端午节前,屋后田野里的艾草翠绿如抹,香味悠长。我总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奶奶去采摘。也许是艾草唤起了来自彩云之南的奶奶的思乡之情。奶奶总会不厌其烦地讲她遍地鲜花盛开的故乡,讲她故乡皎洁的明月,讲她儿时和兄弟姐妹们过端午节的趣事。艾草摘回家时,一棵棵精神抖擞,面目清秀。我们把艾草晒干,捆成一把,晚上纳凉的时候熏蚊子,这可是纯天然的灭蚊剂。艾香在夜空里飘荡,火星子在晚风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儿时的粽子很朴素,简单纯色的糯米,还有红枣。端午那天,母亲让我把粽叶一张一张洗净、控干,放在桶里备用。她则娴熟地包着粽子。只见她把粽叶掰成圆锥的形状,然后把浸泡好的糯米盛放在锥形“容器”里,深埋一颗红枣进去,用粽叶杆戳实了盖下来压紧,左手捏出四只角,右手把粽叶盖下来捏紧后向右折,再用事先撕成细长条的棕榈叶系紧,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就包好了。心灵手巧的母亲,一边跟隔壁的婶婶有说有笑,一边手里忙个不停。粽子包好后,经过较长时间的水煮,吃在嘴里,香在心头。
待我稍大些,天气晴好的端午夜,奶奶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用夹杂着云南弥渡口音的临海方言,给我讲述端午的传说。难怪别人都说奶奶是从遥远的地方坐飞机来的大学生,我第一次从奶奶那里得知,端午是纪念一个叫屈原的古人的节日,粽子分明的棱角,象征着屈原刚正不阿的性格;雪白的糯米,代表着他出淤泥不染的品质;而那颗红枣,正是屈原对楚国的一颗赤子之心。我那时像在听天书,崇拜地看着奶奶,似懂非懂。
随着年岁增长,慢慢接触到历史知识和文人描述端午的诗词。比如文秀的“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汤显祖的“独写菖蒲竹叶杯,蓬城芳草踏初回”;李静山的“樱桃桑椹与菖蒲,更买雄黄酒一壶”,逐渐对端午有了自己的认识。
出生于秭归的屈原,将满腔忧愤诉诸笔端,为后人留下《离骚》《天问》等不朽诗篇后,抱恨投江,以身殉国。
悲壮的传说、留香的艾草、飞渡的龙舟、美味的粽子……端午节的每一个元素无不让人感怀文化的厚重的积淀与传承。如今,端午已被定为法定假日,不知道节日里还有多少人会想起当年这位“不识时务”的三闾大夫。
又逢端午,吃着粽子,念着屈原,写下这些文字。“佳人辟新叶,婉转裹柔丝。心如青苇叶,层层有相思。”如今,奶奶已离我而去,再也没有人会用那种彩色方言跟我讲述远古传说,细说那个南方小城的端午景致。
梅雨季节,连续阴雨绵绵,今日,天终于放晴,夜空里洒满了月光。那月光,穿过云、透过窗,静静地照在地上、墙上。我站在窗前,看月光流淌,越看越感觉这月光像是从奶奶的家乡照过来的。或许,下一个端午节,我将忘记远古的屈原,只记住奶奶家乡的月光,记住遥远而亲近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