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遐想

想念冬天

徐晓军

(追求少年感的老文艺青年)

想念冬天,让自己像孩子一样质朴,百无遮拦,回归到纯真年代。那一片白茫茫的雪,覆盖着原野,没有一点野心和杂念。

人长大了,早已不是孩子,却像孩子一样想念冬天。想念冬天的天寒地冻,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呼啸而入,棉织的衣物带着夏日的温暖,长冻疮的手龟缩在衣袖里。年少时我们在紧闭的大门后烤火,听父母谈论关于置备年货的计划,黄豆在奶奶手炉炭火里“毕剥”作响,番薯的清香四溢。那曾是冬天的恩赐,多少年来一直萦回在脑海。

在一年四季中,唯有冬天让人沉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北风吹走了浮躁,雪覆盖了一切。山民和渔夫,像冬眠的动物,很安静,都在积蓄能量,度过一个酷冷的冬天。在冬天,想念一些人和事物,哪怕想得眼窝深陷,不能自拔,我喜欢这样一种状态。

我在江南想你,冬天里北国的雪。江南的雪总是一脸严正,堆积着,紧挨着,透出寒意,像武士手里亮出的剑,寒气逼人。而北方的雪却不同。那一年去北方,在漠河,我见到了不一样的雪的样子,也可能是雪真正的样子。雪虽然堆积着,远远看去一片洁白,和江南的雪并无大的差异。然而却并不是紧挨着的,是松散的,用手一抓,就如抓了一把齑粉,会从手指缝里滑落,就如小时候玩的细沙,或者孩子们玩的沙漏瓶里的粉末,不会停滞。而一阵劲风,那些雪如杨花般在空中飞舞,洒落。那些在北方的道路上奔跑的车,总会卷起路上的霰雪,雪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追逐着车辆前行。

除了雪,冬天的霜也是值得念想的。江南的霜来得早或迟,农人的心里最清楚,也最为敏感,打从第一片霜晶降临,他们就做好了各种应对措施。因为种在地里的菜蔬和果实,特别是种的新苗是绝不能经霜的。为了防止打霜,他们要为幼苗盖上厚厚的被子——稻秆,或者铺上塑料薄膜。打了霜的叶子就像被烧熟了一样,过几天就蔫了。冬日的早晨,霜落在还未干枯的草茎上,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我们搬家,从岭头搬到岭脚,一家人扛着家具,拎着杂物,踩在岭路上,霜正盛,“嘎吱”“嘎吱”地响,而冬晨的阳光刚好从山脊照射过来,草尖上的霜晶上折射出晶莹的亮光。尽管新家和老家相隔不远,我的心头忽然生出一种离乡的别绪,有忐忑,也有憧憬。

那些静夜中落下的霜,年复一年,似乎并不稀奇。在北国,滴水成冰,呵气成霜,却是让人惊奇。那年住在漠河,我们一行人夜里去边上的一个公园去玩,回来时,只见每个人的眉毛和眼睫毛都像落了一层霜。那时漠河最低温是零下二十几摄氏度,却并不比南方最冷时冷过多少,我专门买来带着的那件军大衣,最终没有用上。北方虽然温度低,但因为北国的寒冷是干冷,居民房屋里多装有暖气,而南方的冷是湿冷,房子里又没有暖气,那种侵入肌肤的彻骨的寒冷,让人无处躲藏。

想念冬天,与想念一个人是一样的道理。冬天总归会来,虽然这一年强似一年的暖冬,让季节有些拖拉,雪藏了许多精彩的细节。就连雪也藏匿在了角落,孩子们只能在梦里和雪相见。而想念的人,却常常远隔重洋,思念堆积如雪,如雪山般高远,如大海般深沉。

2023-12-18 人间遐想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190078.html 1 3 想念冬天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