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立 /文

如果一部喜剧非常好笑，它的台词一定很有灵气。角色们的对话，无论语速快慢，这些台词都能瞬间让观众心有灵犀，迅速被点燃，立马就大笑。

《年会不能停》（以下简称《年会》）确实很好笑，我所在的影厅里，笑声此起彼伏。更厉害的是，有些段落，有的人爆笑，有的人微笑，还会有蛮多人苦笑甚至笑不出来。

比如，电影中管理者在决定裁员时，他们说出的“优化”一词，让人发笑。因为“好气”所以“好笑”，一个好词被恶意使用，揭示的是管理者的虚伪、精致利己主义。而当管理层有人提出裁员计划名称叫“广进计划”，并解释“裁员（财源）广进嘛”时，观众都爆笑。这次的笑已经“出离了愤怒”，纯粹是“我佩服你们”的心态了。

这些密集的、灵气的台词，是喜剧的终极武器，它们表现形式是夸张、恶搞、装傻充愣，但内在是犀利、勇敢、无所畏惧。《年会》讲述的是当代打工人的喜怒哀乐，实际上精准切中的不只是“时弊”，而是自从有老板、管理层和员工这些群体出现以来，一直未曾改变的矛盾。

把现实的碎片重组成滑稽的故事，成年人为这样的故事发笑，笑得越夸张，越是因为看到故事的现实碎片里有自己。

很多人推荐《年会》时，都会提到这部片“是打工人的嘴替”，替大家说出心里话，并且说得妙语连珠，让人看完特别痛快。

痛快是相当痛快。尤其是电影结尾，胡建林、马杰、潘怡然三人在年会舞台上唱的摇滚、说唱结合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旧曲新唱，重新创作的歌词唱得让人热血沸腾。我相信不少人会觉得这首歌的完成度就是一首出色的单曲。

但我个人的痛快观感，也在这首曲子结束之后迅速消散。因为接下来的内容，是秉持公义的董事长发话，会维护同事们的利益，会惩处那些以公谋私的管理层。胡建林和他的两个伙伴，不只保住了饭碗，还得到了真正的“优化”，其他面临失业的同事们也纷纷保住了工作。

怎么说呢，在那首《我的未来不是梦》唱完之前，我对胡建林这样“因为‘调包’计划出错阴差阳错一步步成为中层领导”的人物并没有代入感。“误会”是喜剧惯用的手法，我也只是把胡建林当个喜剧人物去看待，他是个好人、老实人，但他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和他相比，马杰更让我觉得亲切，因为他是一个典型的打工人，聪明却懂得装傻，勤奋却没有“好报”，疲倦却强打精神，总之在公司里这样的人大有人在。

我可以把胡建林莫名其妙将集团搞得一团糟当一个笑话去笑，但是当马杰因为胡建林的出现得到“职场的救赎”时，我只能告诉自己，笑话已经变成了童话，好笑也就戛然而止。

喜剧是非常难的，这是我喜爱的喜剧大师陈佩斯一再阐述的观点，他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喜剧演员永远不能让自己高过观众。这句话非常适合注解《年会》尾声的“不好笑”，当胡建林到达了可以救赎打工人的高度时，观众就会觉得特别没劲。虽然这样的结尾是温馨的、善意的，但观众隐然期待的结尾是一种更符合大家期待的好结果。

当然，对《年会》这样95％是合格喜剧的电影，我还是极力推荐。我们太需要放声大笑了。

那就祝你新的一年，笑得痛快，笑得舒心。让胡建林带你飞，他的唱跳，相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