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伟 /文

《望江南》是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的一部长篇小说，曾入选2022年度“中国好书”。作者将文本放在特定历史大背景下去叙述——从1945年至1964年冬，近20年间中国的变化翻天覆地。其中穿插一些历史事件，结合杭州的人文底蕴，让读者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中去解读人物背后的故事，从而引发共鸣。

这部小说围绕杭州杭氏家族第三代茶人杭氏兄弟展开故事情节。杭嘉和传承家业和茶文化，使命担当；杭嘉平投身革命，为信仰一往无前，勇立潮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通过杭氏兄弟的各自经历铺陈叙述，人物关系脉络清晰。作者选取江南古都杭州最具特色的茶文化为载体，以抗战胜利后和新中国成立初期政治、经济、文化为背景，以不甚宏大的题材展现了一幅多重元素交织的历史画卷，读来引人入胜。

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望江南》中有许多茶知识让人耳目一新。如写茶花的“忽生一种幽香，深可人意”“万木老空山，花开绿萼间。素装风雪里，不作少年颜”，引经据典，赞其魅力；龙井茶炒制的“十大手法”，“四绝”标准，让人心向往之；藏茶的多种储藏方法让人大开眼界；抹茶的分类及做法，则更像是当下的“小红书”，妥妥的抹茶教程……

《望江南》有32个章节，近40万字，但读来不觉冗长。究其原因，我想除了动人的情节以外，更多的是作者书外功夫精深。全书蕴含兰文化、书法、国画、楹联、俚曲、杭州地方文史等多种元素，令文本更加深邃旷远。

小说中有些情节貌似闲笔，实有深意。如写杭氏两兄弟的父亲杭天醉，不但守着兰业卖茶，而且是个兰痴。父亲的爱兰情结自然让两兄弟耳濡目染，兰花的品性高洁、遗世独立，成为兄弟俩骨子里的沉香。杭嘉和崇尚实业干事，是一位爱国实业家。新中国成立后他建立了“平生茶叶公司”，公司取名的深意源于他非常喜欢的一首词苏轼《定风波》中的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

书中“风枝露叶有余姿”的四尺全张梅花国画落款，“此画苍劲老到，寥寥数笔，两簇树叶，绿意强健，只有两个枝头新芽，淡入白纸”，言简义丰，为绘画赏析的绝妙文字。还写到马一浮的一对赠联：“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体国经野辅世长民。”“讲信修睦”正是陆羽《茶经》中所写的内容之一，自古以来，茶就象征着中国人温润谦和的文化品格、讲信修睦的平和禀性。

爱情，通常是小说作者驾驭读者心理体验最好的方式，《望江南》也不例外。如写到年轻的飞行员曹家远向杭盼求爱时的表白，“假如我是一架飞机，我只想飞入你的眉心，我只想在你两道眉毛间穿行”，这特别的用语，非常符合飞行员的身份。

小说着意弘扬人性之美。如写反面角色油墩儿西施，“赤脚在正午毒日头下来回倒着跳。脚是真白嫩，踏在那被日头晒得滚烫的石板桥路上，就如摊荷包蛋一样，着实可怜”。这个女人曾多次刁难杭家，如今落得个大热天不准穿鞋拉煤车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杭嘉和的妹妹杭寄草见状，不但没落井下石，还帮她推煤车过望仙桥，脱下布鞋给油墩儿西施，自己却赤着一双大脚上楼。此时，这位昔日盛气凌人的刁钻女人哭了，这哭声更映衬出杭寄草人性的大美。还有，写到杭嘉和的妹夫罗力以德报怨，在一场火灾中救助死对头，并且为之收尸装棺，彰显人性至善至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