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第40个教师节,也是我进入教师队伍第40年。镇里召开了表彰大会,我也是受表彰的一员。这让我不禁想起了1985年初次踏入教师队伍的情景。
我小时候爱看课外书,文科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理科成绩极差。当年,我一心想跳出农门,但考取中专的希望落空。那时候,中专很吃香,读书免费,每个月还能得到二十多斤的粮票。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的粮食常常接不上,父母为此忧心忡忡。如果一个孩子能够考上中专,不仅能省下一些粮食,还能为家里增添一笔宝贵的收入。然而,命运没有眷顾我,我考上了当地普通高中。我一心想考中专,拒绝上高中,寻思着边工作边复习,来年再考。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对门邻居李建春,她很支持我,并热心介绍认识了葛岳勤老师。葛老师是一名教导主任,当时教师较为短缺,所以我轻易地进了西湖小学,成了一名代课老师。那年,我虚岁十七岁。
1985年9月1日,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报到。第一个遇到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五十多岁的老教师,他姓陈,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微胖,四方脸,一脸和气。后来得知他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当时,我被安排担任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开学当天,学生前来报名。其中有一个高个的女孩,扎着马尾巴,穿着粉红带花点的的确良衬衫,尖尖的下巴,典型瓜子脸美人。她看起来与我年纪相仿,对我这个新老师很感兴趣。一见到我,她就兴高采烈地问这问那,把我这个刚出校门的新老师问得满脸通红。她一会儿问我是哪里来,一会儿问我几岁了,一会又问我什么时候毕业……后来,和我搭班的数学老师替我解了围。原来这个女孩子,比我小三岁,上面有个哥哥,从小备受宠爱。到了上学年龄,父母送到学校,她又哭又闹,抓着母亲的手不放,老师怎么哄也无济于事。有几年时间,她一直在家,和一些比她大十来岁的绣花姑娘玩耍。她的父亲是建筑公司的职工,国家工作人员,看她这样玩下去不行,挨到十岁又让她上学。
那个年代,开学时间没有现在安排得紧凑,相对比较松散。买书、大扫除、发书等杂七杂八的事忙完,就过去了好几天。为了上第一节课,我翻查了教参和教案,教案写了好几页,准备了几天,才有勇气走上讲台上课。第一课是《八角楼上》,我拿起一根白色的粉笔,写下了第一个字“八”,教室里立刻一阵骚动,一阵怪异的笑声:“哈哈哈,多马字(方言)!”意思是说我的字写得太大。我转过身佯装生气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蒙着嘴窃笑。当写完四个字,又一阵哄笑。有些学生开始用小手咚咚地拍着桌子,有些孩子用铁皮铅笔盒敲桌子,还有些孩子凑到另一个孩子的耳旁指着黑板嚷嚷着:“多马字老师!”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字写得太大。
这些调皮孩子竟然欺负新老师,我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扯开嗓子喊。可是我扯破喉咙,也无济于事,孩子们依然乱成一团。场面混乱得难以控制,我一时慌了神,拿起讲台桌上的教鞭,用颤抖的手使劲在桌子上敲了三下。孩子们可能没料到我会使这一招,一下子吓呆了。我迅速扫视教室一眼,清清嗓子说:“谁要是再捣乱,就打谁的手!”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开始教生字,我读一个字,孩子们跟着读一个,因为没有上过课,只能模仿以前老师教我们的样子。一节课,仅仅教了这一课的生字。下课铃声响时,我几乎飞也似的逃出了教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来,我经常跟老教师交流,也去听听他们的课,逐渐找到了一些上课的窍门,出的差错少了一些。孩子们也开始慢慢喜欢我这个新老师。
这第一节课就像刀镌刻在我心里,过了40年还依然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