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尽风流

——读萧耳的《鹊桥仙》有感

台州市图书馆 普通文献借阅室 I247.57/X316

赵佩蓉 /文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关于“江南”,我们能从历代文人墨客的作品中寻觅到丰盈的信息。这里讨论的“江南”,大多指长江中下游平原南岸的吴语地区。作家萧耳是来自古镇塘栖的江南女子。京杭大运河,穿镇而过,携来浩荡水汽,舟楫棹歌,赐予她温和脾性和灵慧才华。

以故乡为背景,萧耳创作的长篇小说《鹊桥仙》以陈易知、何易从、戴正、靳天四个运河边小伙伴的成长为线索,追忆两代人的情感故事,以小镇居民的日常生活变化,反映时代变迁的宏大进程,勾勒出江南小镇三十多年的盛衰和悲欢,为读者打开一幅江南长卷。

小说中反复出现的河、船、桥、老房子,构成独特的江南视野。运河里,“一个船队由领头的船牵着,长长的十几条拖船,头船快要钻过大桥洞了,尾船看过去还是小小的一粒”,驶过的船,会将外乡新娘子的嫁妆运来,时常有一只珍贵的半导体收音机发出“金玉良缘将我骗”的越剧唱腔。船上妇道人家喜欢穿花色特别鲜艳的衣裳,男人家撑篙摇橹卖力气。运河边,镇上人家每天就着轮船汽笛声入睡,深夜能看见运河上亮起的点点渔火。小镇的年轻一代,穿过弄堂,可以看到运河沿岸的各种西洋镜,也坐渡船到对岸上,沿着河在水边走。这些场景融入日常生活的片段,为故事发生设定了时间,为人物活动提供了具体场所。夜航船、繁忙的码头、枕水的民居,这些细节的描绘,呈现出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情,吸引读者融入故事情境。逝者如斯夫,运河不可避免地陷入衰败。曾经的茶馆、戏馆被洗浴中心、肯德基、夜总会代替。小镇的发小远游又回归,相聚又分离。江南故园,逐渐成为面目模糊的记忆、温馨的念想和惆怅的追怀。

小说中的人物表现出江南脾性。才子佳人出江南。江南佳丽地,有的是轻柔的水风、欸乃的桨声、婉转的越剧。“两人身上一绿一白的连衣裙,被风吹起了裙角,额前的刘海,也被风吹得摆动起来”,是诗中青柳枝一般的女孩子。公交车女售票员,笑起来“像冰激凌化开来”,是甘泉一般明媚甜蜜的女子。就连经历初潮的姑娘,由父亲将洗澡水和大木盆抬上、抬下楼梯,她一边洗澡,一边在窗边吹风,看河上风景,跟瓦檐上的猫聊天。临水产娇娃,丽水出美人,也只有江南,才能纵容女孩如此温润娇蛮吧。男孩呢,“长得不算帅气,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也是和运河匹配的眉清目秀。江南之地,自古风骚有余,霸气不足。一川烟雨,满城风絮,软化了世俗野心,冲淡了凶暴戾气。江南子民心安理得地接受读书求仕、经商成家的欢喜悲愁。江南富庶地,镇上读书人家,在温饱之余,“学而优则仕”是最正经的追求。靳天、刘春燕走的就是这样的正道。靳天在小城得志,刘春燕作为够得上条件的女干部,顺利提拔。同时,大运河的贯通,使得江南地区成为南北开放交流的重要区域。丰富的物产,加上发达的交通,为商业活动提供了便利。江南的古镇也给商人留下更大的空间。沈美枝和杜秋依都是古镇美人,都有敏锐的市场嗅觉,能迅速发现潜在的商业价值。沈美枝死缠烂打追上了高庆,获得高家压底的金货和绣花苏缎,正是商人思维的成功之处。小说也给戴正这样的“散仙”留了一席之地。戴正从小爱唱歌,省级医院干得不称心,干脆回归镇里,在桥堍开了茶书场,从此人在江湖漂。

语言是小说的一个重要文学特征。语言的地域色彩是小说辨识度的重要标志之一。《鹊桥仙》融合了“吴侬软语”,形成明显的江南腔调。吴语地域,人们讲话自有语调。众人玩笑,戏言戴正也早点相一门亲事,戴正忙说,“我不要,我不要,老娘的,麻烦煞,哭哭笑笑,烂糖鸡污搅搅”。小镇人讨论“跳舞”这件新鲜事,“好看的,新式白相,脱牌拉丝,交关赞”,诸如此类的短句,将说话人率真的性格表现出来,同时营造了跳跃的语感,成为古镇不可或缺的审美元素。方言,是培育地域文化的土壤,是艺术作品中最生动鲜活的表现手段,也是一个作家的语言宝藏。“这个码头的人,一辈子喜欢荡发荡发”“一个人在这里,荡发荡发,百坦来”,避免全方言写作给读者带来的阅读障碍,小说中反复出现“荡发荡发”“小辰光”等吴语方言。即使根本不了解吴语方言的读者,也能根据语境,揣摩出大致意思。倘若用普通话表述,应该是“慢悠悠走来走去”“小时候”的意思,必然会割舍江南软糯的生活质地。而恰当地运用吴语方言,增添了江南水乡的气息,使小说呈现出“珠圆玉润”的柔和气质,瞬间勾引出原汁原味的旧江南气息,达成与读者的情感共振和文化共鸣。

2024-10-12 ——读萧耳的《鹊桥仙》有感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212184.html 1 3 江南尽风流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