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台州府城

台传媒通讯员张哲明

走过岁月,“走过”台州府城。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我在临海城关,即台州府城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台州府城还没大规模扩建,是由山水、湖泊、城墙环绕起的市井巷陌及由此盛放出的人间烟火,悠然自得。贪玩的我们时常要连走带跑,或骑上单车,领略府城的湖光山色,品味那儿的人烟里巷。

就从北固山的望天台出发吧,它位于府城的西北角,搭在坡顶的平地上。从山坡蜿蜒下来,路多趋平缓,其旁依稀可见古墙残迹。胆大点的,可以跨上山地车,沿断垣残壁而下,极为刺激。若是碰到豁口,提起自行车走几步,又跨上去继续,简直快意人生!稍偏西,绕台州医院后面,过台州卫生学校,脚踏的那片碧绿草坪,随着地势铺展下去。奔跑着的我们就着惯性,向南。

江岸优美地向东拐去,远方,是落日余晖投射到灵江江面上的潋滟湖光。正是这一弧度,视觉上仿佛我们在向江心奔去,其实迎向我们的是光影魔幻而成的一匹巨大的金色绸缎,随风舞动着。沿着江边,是一段保存相对完整的城墙,路面宽宽的,你可以恣意奔跑,也可以闲庭信步。顺着城墙,再拐个弯向东到底,灵江大桥就在眼前,这是台州府城的南界了。

喜欢探幽的我们,是要越过灵江大桥的。过了大桥,见一马路横亘眼前。路对面有座小山,几个石阶迎向我们,上去没几步,有一林间小道。两侧树林疏朗、透风,但遮阳。偶有几声梵音入耳,更添山野之清幽。穿过一路廊,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叫“花鼓岩”的平顶,此刻视野更宽阔了,俯瞰出去,周边村落尽收眼底。

巾山也因灵江侧畔穿过而越发秀美。一大早,山上三三两两,聚起运动的市民。山的南端,郁郁葱葱的绿植掩映下,临海师范学校坐落其间。雨后的半山腰,一排练琴房对着山体,仿佛回荡着阵阵悠扬琴声。

再回到北固山,北固山北段也有座学校,“白云高级中学”几个镂空大字赫然矗立山间,几片平地上建有几幢校舍,学生们成群结队往返校园间。台风暴雨季节,雨水顺着沟壑,潺潺而下,行人在东湖路尽头溯流上去,准能找对路径。山脚边的烈士陵园靠近路边,其旁还有临海卫生学校及一所交通培训学校,逢周末学生穿梭陵园间,或捧书阅读,或嬉笑玩耍,一派祥和景象。

北固山的东端就是后山岭头了,此处当是府城的北界了。每每骑自行车出城时,先是死命踩上几脚,上到最高处下来,找个适当的高度,调整坐姿,松开手刹,让自行车顺势而下,昂起头颅感受付出后获赠回报的成就,体验速度与激情。

那山那墙,激发我们的斗志,攀爬向上,而东湖公园的存在,能调节我们的身心,呼唤宁静。那时公园白天卖门票,非城关人2元一张。湖心景区有几只小船,花上5元,可以坐上去玩一小时,或橹摇,或脚踩。我却喜欢坐着,由湖风吹拂,任其漂浮。晚上景区是免费的,一到黄昏,这儿人头攒动,有边走边高谈阔论的,有临湖落座柔声细语的,微风阵阵,夕阳脉脉。记得一次酷暑夜里,天异常闷热,几个同学相约来到公园,不知不觉走过九曲桥,坐在湖心亭的石椅上,你一言我一语聊到深夜,后来或躺或靠,全睡着了,“不知东方之既白”。

如果说山河江湖吐故纳新,吸收天地精华,让府城代代生息,那么条条街巷滋养出了这里的市井生活,升腾起人间烟火。府城有回浦路、巾山路、赤城路等几条繁华道路,还交错有广文路、北山路等相对窄小的道路,一同构成这里的纵横脉络。

赤城路北端是哲商小学、台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校旁有人民影剧院,是视听盛宴之所,是“奢望”,我去过一次。而赤城路南端接近巾山西路的边上有个新华书店,是我常光顾的。买过什么书已忘了,却记得出来时雨天湿漉漉的梧桐树下会突然走过一个阿姨,问你买不买或卖不卖粮票,声音之低,令人恍惚,听不出买或卖,只是与我无关,走开即可。

回浦路两侧有“市招”“地招”两个招待所。高考那年,学校开了三辆大客车,分住两个宾馆,那会儿恰逢国际足球赛事,出宾馆下楼,抬头见整幢大楼灯火辉煌,响声一片,甚为热闹。而“市招”旁的红楼商场,是市城乡建设委员会下面一家较早改革、自负盈亏的企业,我的一个表兄曾是这儿的经理,我也在这儿短暂工作过。

巾山路在南边,那儿我去得少,但巾山路旁巾山里面的防空洞,我印象深刻,一到夏天,洞口汇聚好多纳凉的人。洞口进去,两侧有几个小洞,储存着很多香蕉。

较窄的广文路同样热闹。每逢周末,山上的卫校、党校的学生如飞离笼子的鸟儿,从两侧簇拥进弯曲的坡道,一路下来,叽叽喳喳的。即便晚上,行人照样络绎不绝,我暂住过的小屋楼下那片窨井盖常因人踩踏而发出“叮当”声,几乎成了我每晚入睡前的前奏曲。

广文路向东近赤城路的街角有一报刊亭,我常驻足,闻着墨香,挑一份心仪的报纸、一本文字隽永的杂志或一叠精美的明信片,捏在手里满意地离开。

台州府城其他三面因山、城、江河围绕而边界明显,府城东侧界限则相对模糊。由北宋郡守钱暄建成的含方位命名的“东湖”,显然是那时府城的东侧了。后来城市不断东扩,我生活的阶段,环城东路(现为鹿城路)无论如何当是府城的东界了。

环城东路再过去,就是几排新建的村民房舍,周边被一畦畦菜园环绕,与环城东路垂直的蓝天路、塘头路,我们一直呼作“烂田路”、“塘泥头路”。听,连路名都带着泥土的气息。那会儿如果感到城市太喧嚣了,可跨上自行车,到这儿吸吸新鲜的空气。当时没有崇和门广场,地标建筑临海客运站就在这儿。我们不愿走客运站东边的洗菜桥道路,通常走石林路。石林路往北,台州日报社坐落在洪池路上,几个镂空大字招牌在大门正上方,极为吸睛,时常让在对面路边陪父亲摆摊蹲守的我注视好久——这里曾经是我仰望的文学高地。

城中心的文庆街,是我入城最早的入脚处。那次由父亲带着我,从乡下出发前的头个晚上,曾经来过城里的一个远亲关切地向我父亲提醒,到了车站一出来,左拐过三角路口,向前没几步,看到墙上“上游旅社由此进”几个红色大字,就是文庆街口,姑丈家就在边上。后来,我在姑丈家住过几个月。

北山路上,烈士陵园旁的路边有设摊卖吃的,最忆卖豆面碎那摊。寒冷冬夜,昏黄灯下,吸上几口冒着热气的家乡最地道的美食,酸酸滑滑的。

穿过那时临海唯一的立交桥,先向北上一个小坡,再向东一个下坡,即见鲤山路,那也曾是我骑自行车频繁穿行过的地方。路旁即回浦中学教师宿舍,其中一个单元的五楼,曾分住着来自台州各地的同年人,偶尔我们也聚一起,开个茶话会什么的。后来我们再会面时,亲切地唤其为“小五楼”。

“千年台州府,满街文化人。”那些湖光山色、寻常巷陌,掩映着千年文化历史,我无法细说其一。一个人“走过”一座城,是个人成长史的片断,也是那个年代的真实历史。只是那时的年纪,喜欢走马观花,随性而行,无法将厚实的史料复制、堆砌,那时的“揽胜门”没有重建,紫阳街还叫解放街,灵湖也没开挖,也都只能无缘“走过”。

2024-11-15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214949.html 1 3 “走过”台州府城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