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许佩春

(七十五载一瞬间)

我出生在一个温饱无忧的家庭里,家里有田有地,还有自产自销的豆腐店。小学毕业后,因家庭缺劳力,我就辍学在家。爷爷奶奶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腿脚都不好,爷爷除了做豆腐卖豆腐,其他活都干不了,奶奶是个小脚女人,平时只能帮妈妈做点家务活。虽然妈妈年轻力壮,但也是小脚女人,每天除了洗衣做饭,磨豆腐、卖豆腐,给全家人做鞋子缝衣服,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整天忙得团团转。爸爸远在外地,虽然是部队干部,但当时部队是供给制,没有工资,所以他也没办法给家里寄钱,只给家里挣来一个“光荣军属”的称号。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我开始了辛劳却又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

家里做豆腐的黄豆,是我从黄岩城里买了挑回来的;屋灶烧的柴,是我从山上砍下背回来的;田地里的农活除了重活、技术活要雇工外,摸田、插秧、放水、车水和地里种菜、松土、施肥等,我都能干。

春天的杏梅成熟时要送到路桥去卖,那时候没有交通工具,我每天早上两三点钟就要起床,靠一双肩膀两条腿,到了路桥水果行时,往往全身湿透。卖完杏梅挑着空筐,口袋里装着钱,虽然还是步行,却是莫大的享受。当山上杨梅成熟时,我们会一大早雇人采摘,中午把一筐一筐的杨梅送到船上去,我也和家家户户的大人一样,坐船去路桥水果行卖杨梅。卖完杨梅,我又带着空筐和钱心满意足地坐船回家。

我们家的豆腐店是村里唯一的一家,生意不错,但也很辛苦,特别是夏天半夜就要起来干活。一开始磨豆是爷爷和妈妈一起完成的,但那时候妹妹小,妈妈一起床她就醒了开始哭闹,所以我也只能起床帮忙。有时候我抱着妹妹看妈妈干活,妹妹会很快睡着,那时农村夏天的蚊子特别多,尽管我们点了土蚊香,但有些不怕死的蚊子还是会蠢蠢欲动,他们欺负我抱着妹妹不敢动,又喜欢我皮薄肉嫩,老是在我身上徘徊,有时看那些讨厌的蚊子不肯走,我只能用嘴去吹它,或者在墙上蹭,不停和它们斗智斗勇。

后来,我代替妈妈磨豆,虽然个子不够高,只能站在凳子上磨,但效率丝毫不比妈妈低。夏天,爷爷会在半夜把我叫醒,再站在床边监督我起床,否则我又会睡回去。我先磨豆、煮豆浆,然后吃碗豆浆泡冷饭,再回去睡觉。天亮了,爷爷又把我叫醒和他一起去卖豆腐,他挑着担子边喊边走,我拿着秤跟在后面。因为爷爷耳朵很聋,眼睛又老花,有人买豆腐他根本听不见,我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遇到横山头和十里铺市日,我们就把豆腐和绿豆芽担到集市上卖。当时的我小学毕业,但文化比起文盲妈妈也算一个知识分子了,所以我就成了她的秘书。爸爸来信了,我念给她听,再由她口述我写回信。左邻右舍买豆腐要赊账,以前她靠脑子记,现在我就记在账本上,就又成了家里的会计。我在我妈妈眼里是家里的劳动模范,她会经常炖鸡蛋酒或者买个皮蛋来犒劳我。我又是家里的外交部长,所有外事活动都让我参加。清明节家族祭祖聚餐让我去、军属聚餐座谈会让我去、村里所有需要村民参加的会议都是我去参加。当时村里驻了好多解放军,他们买豆腐,看我年纪小,都是自己来挑,我就跟着他们去拿空筐和钱,当时没有发票,都是我给他们写的收条。

遇到下雨天,我和小伙伴们去钓鱼,鱼钩都是自己做的,钓钩就用缝衣针在油灯下烧红后弯起,钓鱼线就用丝线代替盐线,鸭毛用来当钓浮,加上竹竿就完成了,虽然是土法上马,但效果还是一样的。

夏天遇到干旱,池塘水干了些,我们就学大人们那样去搅塘,先下去游泳,把水搅浑,鱼儿们受不了浑浊的水都浮起来吸气,我们再用网去捞,每次搅塘捞来的鱼又多又大,品种也多,就是有泥浆味,需要洗干净后和霉干菜一起烧才行。除了钓鱼和搅塘外,遇到大雨天,小水沟里的水流也很大,我就和小伙伴一起去网鱼,一人在下游布网,一人在上游赶鱼,虽然大鱼不多,但每次都有收获。

看书也是我的一项爱好,除了《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名著外,我更喜欢看一些武侠小说,如《七侠五义》《七子十三生》等,只要哪家有好书,我就削尖脑袋去借,白天没有时间,一般都是放到晚上看,为了省点油灯,遇到好天有月亮,我就在月光下看。1954年,爸爸因病转业到地方工作,在全家人的支持下,我结束了辍学在家的童年生活,继续走上求学之路。

新时代下,每个小朋友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也许在他们看来,我的童年又苦又累又无趣,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每每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总是会莫名地弯起嘴角。那是我人生当中最灿烂无忧的岁月,更是我人生道路上最宝贵的一笔财富。

2024-11-17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215102.html 1 3 我的童年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