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伟锋
在日本,梦枕貘可谓家喻户晓,被誉为“日本魔幻小说超级霸主”,素有“造梦人”之称。
读梦枕貘的《阴阳师》,我马上会联想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两者均把读者带入到人鬼神共处世界。在这别样世界里,“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我想,梦枕貘也定然看过《聊斋志异》。他在《阴阳师》写作结构上,采用“卷”的形式。然后,在卷里分若干个类似于章节的小故事,每个故事有完整剧情,故事间各不关联。
所不同的是,《阴阳师》自始至终只有安倍晴明这一主角,与之贯穿始终的是其朋友源博雅。其他都是众多不同的求助者、被解救者和被识破者。
用大量的对话营造艺术空间和故事情节,这一叙述手法在《阴阳师》里尤为明显。每个故事开头基本是晴明与博雅梦呓般的对话;之后,在晴明追问下,求助者回忆自述;接着,晴明与鬼妖现形者互弈问答;最后,博雅问疑,晴明或直或曲地回应。就这样,言语间,破解了一切真相,挫败了种种对峙,维护了各界和平。这晴明与博雅,跟狄仁杰与元芳、包拯与展昭的角色搭配极为相似。无非把“元芳,你怎么看”换成了更多的——“要不要一起去确认一下?博雅”“唔,嗯,那走吧!”
《阴阳师》,通篇唐风阵阵。不管是描写到的建筑、器物、服装还是乐曲、诗歌、佛语,甚至杨玉环,都充盈着浓郁的中国古风,让人有一种亲切感。中日一衣带水,同属东亚文化圈。唐朝时期,中日两国交流频繁,日本受汉唐文化影响深刻。作者梦枕貘本身就非常喜欢中国文化,爱看中国书籍,从小即被《西游记》迷倒,还经常到中国感受宗教文化和山川奇景。
但梦枕貘毕竟是日本人,书中体现的文化元素除了中国唐风,也有浓浓的日本味。两种文化交融,有点难分彼此。樱花、菊花、清酒、蝉鸣,月光、雨点、花丛、笛声,色调、声音的变化,衬托出静谧伤感的唯美画面,更体现了阴阳师的禅意人生。
梦枕貘还故设悬疑,通过晴明之口说出一些富有哲理的话,如“我们在如此宽广辽阔的大地,一直在为寻找而不断地漂泊着,从天涯到海角”“所有一切的你,存在于此都是对”“世间一切事物,连同人的念想本质上都是空”,等等。这些都渗透着作者对宇宙、人生、宗教的感悟,教人自悟,发人深思。
大凡作家都有颗悲天悯地之心,即使笔下之人之物曾邪恶,却总给其向善的奢望机会。梦枕貘也不例外。他将鬼魅世界中的蛇、蜈蚣、犬、牛等诸怪,刻画得如此令人生怜。它们对生的渴求、情的痴恋,一如人间,甚至有过之。尽管有的最后灰飞烟灭,但那种爱过人和被人爱过的知否知否,凄然四周。读后,有一种倩女幽魂之感。
梦枕貘认为世界上最短的咒就是名。所谓咒就是束缚。当我们看穿红尘,挣开束缚,哪怕追逐画皮一样的月色寂寞,也是一只勇敢的飞蛾。
星晴明月照山野,风博雅弦望君乐。在樱花纷飞、灯火阑珊里,仿佛听见拿着符的安倍晴明在说:“博雅,你我缘分始于笛声,今日也让我用笛声送你踏上归程。”
来来往往的阴阳两界,何曾隔断过爱?正如白天与黑夜总是那么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