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伟锋 /文
东野圭吾认为他是“影响自己创作生涯最深的作家”,京极夏彦推崇他是“社会派推理小说之父”——他是松本清张,日本推理小说家。
明治维新后,日本开始学习并效仿西方发达国家,文学上也兴起学习翻译西方文学的热潮。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发端于欧美的推理小说风行日本,一批推理小说家迅速成长。大器晚成的松本清张不断尝试写实风格,强调人性的阴影与社会的扭曲,进而彰显社会正义,促使大众觉醒。同时,他转变侦探小说创作路径,开创社会派这一推理小说新类型,刮起了一股“清张革命”之风。故在日本,松本清张被誉为“昭和时代最后一位文学巨擘和文学良心”。他和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并称为“日本推理文坛三大高峰”,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称为“世界推理小说三巨匠”。
《黑夜的空白》是松本清张“迷情”系列中的一部,主要讲述了到东京出差的春田市长失踪被害,嫌疑最大的政敌早川不久竟也陈尸海面,以田代为首的警方抽丝剥茧,抓住关键证据,通过大量推理,最终将凶手绳之以法。十多年前的桩桩爱恨情仇随之公之于众。
有人说,放大的欲望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在不能控制的欲望面前,人性、道德变得不堪一击。可以这么说,欲望是一面照妖镜,世间万物在此面前都将无所遁形。《黑夜的空白》里的雄次和春田是亲兄弟,美知子与春田是再婚夫妻,早川与春田前妻登志子是初恋。可是为了各自一己欲望,即雄次为财色、早川为自己正人君子形象、美知子为与雄次长久苟合。于是,三人彼此合作,结成利益关系,一起害死了春田。就这样。什么亲情爱情已然不顾,剩余的惟有赤裸裸的欲念。
罪恶终究不能见光。所以,这些欲望需要精心伪装,扮成魔鬼中的天使。正如雄次为了遮人耳目,费尽心思,利用各式酒桶想瞒天过海。且在表面上极尽表演,妄图将杀人一事抹平,为自己开罪。相信很多人看后,毛骨悚然于雄次的这些精明算计。松本清张少有血淋淋的现场描写,采用倒叙回放方式,将悬念前置、谜底留后,不断演绎推理,最后一刻才揭晓真相。真是吊足了读者胃口。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怎么缜密的计划,再怎么欲盖弥彰,假的毕竟真不了,真的永远是真的。田代警长通过实地勘察、模拟比对、深入挖掘,步步为营,最终锁定元凶。《黑夜的空白》结尾写道:恰好此时,一道阳光洒下,阳光照射下的白骨终于得以闪耀。当一切沉冤昭雪时,“尽管对不住我哥哥,但我无论如何,得尽早将他置于死地”的雄次,下场可想而知。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皆有。实际上,我们终活在桎梏中,这些桎梏就是法律与道德。欲望杀死了别人,最后也一定将自己杀死。
我们常常感慨世事无常。在书中,也惋惜春田、叹息早川、鄙视雄次。但是,松本清张并未将人物简单脸谱化,而是寓平实中藏人性的多面。如早川曾是那么热血正直,一往情深于自己的恋人;春田更是一位勤勉自律的好市长,可生性多疑敏感。这些个人软肋恰恰成了自己的致命三寸。松本清张还在书中留存人性希望之光。除了田代外,那就是春田的秘书有岛。有岛自春田失踪后,一直在暗中秘密调查,固守着职业的忠诚和人性的善良。当然,松本清张对其处理有些头重脚轻,挖掘得不够深入。不过,这些小节都无碍作品的美誉。也许,大师有大师自己的考虑。
尼采有句名言:我们的眼睛就是我们的监狱,而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监狱的围墙。二战后的日本,百业俱兴,发展迅速。物欲横流之下,许多人迷失了方向,丧失了本心,走向各自的人生殊途。文学无国界。松本清张的推理更是忠告。尽管他早已离去,留下的这些作品却莫不在警示世人,要知足常乐,以戒治贪,时刻看住心中的那个“欲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