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 庐
(古典主义者)
黄岩人王居安与白玉蟾在福州的交往很是密切。
据王居安年谱记载,宝庆二年春日,居安召饮骚人墨客于州治之春野亭,白玉蟾即席赋七律一首。此诗见于《台学统》,题为《大都督制侍方岩先生召彭白饮于州治之春野亭,因和苏子美韵》:“夕阳花木丹青活,烟月山林水墨昏。碧缕倦飞萦宝鼎,红波惊涨溢金樽。掀髯醉接君谟笔,击缶吟招子美魂。因逐尚方双舄至,亦随桃李入春园。”诗题中的方岩先生即王居安,彭白为白玉蟾与弟子彭耜,而位于福州府治所内的春野亭却是来头不小。
据淳熙《三山志》载:“庆历六年,蔡正言襄创(春野亭)。元丰四年,刘待制瑾修。蔡公留题古风两篇,首云:‘太守职名治,诏书劭吾农。载酒事缅邈,作室当廨中。况凭轩牖高,中视田野功。淡沱沐新泽,依微生柔风。江潮涨晚绿,山麓延朝红。耕锄时节动,歌语声意通。惭非共理才,幸遇频年丰。未厌畎亩乐,驾言谁相从。’观此可见命名之意也。”北宋蔡襄曾两度知福州,留下不少惠政。他倡植福州至漳州七百里驿道松,时人作歌颂之:“道边松,大义渡至漳泉东。问谁栽之我蔡公,岁久广阴如云浓。甘棠蔽芾安可同,委蛇夭矫腾苍龙。行人六月不知暑,千古万古长清风。”白玉蟾诗中的“君谟”,即为蔡襄之字。
白诗中的“子美”,则为北宋诗人苏舜钦。这位沧浪亭主人与梅尧臣并称“梅苏”,一同开创了辉煌的宋诗。但考苏氏四十一年的人生履历,未见其踏足闽中,现存苏集中亦无有关春野亭之诗。白诗诗题出现中的“因和苏子美韵”,抑或与其兄苏舜元有关。苏舜元曾出任福建路提刑,是福州历史上有名的清官,当时文名不下于其弟苏舜钦。《三山志》记春野亭除蔡襄诗作外,后有苏舜钦等人诗各一篇。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苏舜钦的春野亭诗已然散佚不可考。
当时的福州名士麇集,崇道之风盛行,这从王居安的《奉题杨伯子赠白琼山诗后》中可见。杨伯子为杨万里之子杨长儒,曾从朱熹问学,仕途起步于主簿,素以廉吏著称,终以忤权贵致仕。嘉定十三年,杨任福建安抚使兼知福州,恰好正是王居安的前任。杨长孺知福州时,尝游天庆观,拓印白氏题诗并留下五言古诗一首。杨氏致仕后,白玉蟾特意自临川笔架山致信杨长孺,并附草书千字文。杨收信后,“专人赍札子并《绝句》二、《古风》一,情文颇恭。”王居安到福州后,与杨等人同气相求,诗文唱酬。王在这首五古中写道:“我见海琼子,年少冰玉颜。……一日来访我,如有宿昔缘。争索纸与笔,赠我锦绣篇。”
一代神人白玉蟾,传世诗文丰赡繁富,但对其生平历代记述不详甚至相互抵牾。在他身上,既闪耀着众多的神奇光环,又笼罩着层层迷雾,其中生卒时间一直以来就是个难解之谜。对于出生时间,主要有两种说法:一说白玉蟾生于绍兴甲寅1134年,活到了九十多岁;另一说则为绍熙甲寅1194年,认为白氏36岁即英年早逝,宋末刘克庄即持此说。长期以来,两派观点针锋相对,但素无定论。而从王白两人的交往诗文中,或许可以推测出第三种可能,这只能留待有心人细加考证了。
至于白玉蟾的去世地点,也是争论不休,或云“尸解于海丰县”,或云“化于盱江”。而在民间,则将白氏神化,认为其已羽化成仙。白真人的符箓雷法在民间更是传播甚广,万历《黄岩县志》记载元代黄岩人黄元翔,少年入道,得白氏真传,号为云庭道人。“邻有应氏子五人俱患疬疾,医治不效。云翔治之,夜半神现。致一木偶斧其腹,有大蛇蜕盘旋,其内有五蛇子。破之,五小蛇具生。云翔为之焚化,患者并瘳。应以大蛇未获为虑,乃刻曰: ‘敕雷电震杀之。’应氏捐其所居为道堂,今施水庵是也。”县志又载:“茅畲有白马洞庙,播毒一方。教渝牟圣焴死于祟,其子子开、子余控云翔治之。方焚符箓,忽群鸦蔽天。乃令别设坛蘸,得神报云:‘启蛰后有应。’至期雷轰电犁,妖庙毁矣,乡人建为玉虚道院。”该道院不知圮于何时,原址现有一座七星庙,庙内有岩洞,深不可测。
“满船明月浸虚空,绿水无痕夜气冲。诗思浮沉樯影里,梦魂摇曳橹声中。星辰冷落碧潭水,鸿雁悲鸣白蓼风。数点渔灯依古岸,断桥垂露滴梧桐。”民间传说多经演绎流变,方志记述也不免驳杂荒诞。然而,白玉蟾祖师与黄岩的种种机缘,不知当日途经黄岩写下这首《黄岩舟中》时,是否可曾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