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伟锋 /文

如果找一首歌来作为迟子建小说《候鸟的勇敢》的主题曲，那李荣浩的《麻雀》是最好不过。歌中这样唱道：“你飞向了雪山之巅，我留在你回忆里面。你成仙，我替你留守人间。麻雀也有明天。”《候鸟的勇敢》扉页上印着：红尘拂面，寒暑来去，所有的翅膀都渴望着飞翔。

不管是“麻雀”，还是“候鸟”，两者勇敢飞翔，只因前方存在希望。

毋庸置疑，迟子建是东北代言人。她笔下的白山黑水、雪乡极光，美不胜收，让人心驰神往。《候鸟的勇敢》也不例外。那白的雪、绿的树以及各类漂亮的鸟，通过迟子建一贯擅长的景物描写，将我们带入人与自然美美与共的世界，从而觉得不止“绿水青山”，就连“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作品中，许多人来赏雪、观候鸟、收购达子香花，就是很好的证明。

近年来，东北人口持续外流，煤炭等资源面临枯竭。在此大背景下，瓦城人心浮躁，功利明显，留守人群与候鸟人群割裂，内里不断发生光怪陆离的事件，活脱脱是一幅浮世绘。周铁牙、邱德明、蒋进发、罗玫、张阔、老葛等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他们或狡黠，或虚伪，或势利，或贪小，让我们看到在物欲横流社会中的众生相。然而，迟子建如萧红一样，对这片土地始终充满希冀，寄予无限美好的未来。她将这股希望倾注在张黑脸身上，一位看上去傻乎乎，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候鸟自然管理站管理员。虽然卑微，但这位小人物一直散发着光芒。正是这盏瓦城和金瓮河的明灯，令我们对东北不会失去信心。

迟子建的中篇小说如江河般凝重、开阔、深厚，更多地带有人间烟火的气息。《候鸟的勇敢》是她中篇小说里篇幅最长的，小说中她步步为营，不见兔子不撒鹰，真把我们的胃口吊住。特别是对张黑脸和德秀师太的情爱，她并未循规蹈矩地写，而是采用忽隐忽现的方式断续进行。这种朦胧的写法反倒令人不睹不快。小说结束之时即是高潮来临之际，两只一心南飞的东方白鹳最终死于冰天雪地中，张黑脸和德秀用十指挖土将它们掩埋。那十指流出的鲜血，如梅花落在白羽上，也滴在我们心上。

迟子建喜欢伤怀之美。她并未给张黑脸和德秀以明确的归宿。“他们很想找点光亮，做方向的参照物，可是天阴着，望不见北斗星，更没有哪一处人间灯光，可做他们的路标。”这样戛然而止的结尾，充满伤感、迷茫。是两人的僧俗关系左右，还是迟子建自己无法忘却曾有过的刻骨之痛？但我们被这样朴素、野味的爱情打动，因为这样留存悬念，恰恰是保有希望。凭着张黑脸“候鸟式的勇敢”，坚信“麻雀也有明天”。因为他的女儿张阔已经接受这一既成事实。更因迟子建喜欢这“渐行渐远的夕阳”，在凝结了霜雪的路上，有一团天火拂照，脊背不会特别凉。

我读过迟子建的许多散文作品。她笔触温暖，对故乡、亲人、朋友及动植物都满带浓情，有着眷恋和善美之心。《候鸟的勇敢》有一片段，让我印象深刻：慧雪师太在瓦城讲法，听众提出的那些问题，被慧雪回答为“浮尘烟云，总归幻象，悲苦是蜜，全凭心酿”。

我一度困惑于作者为何将小说取名为“候鸟的勇敢”，直到读到这句，“在时间面前，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是的，生活纵有万般不易，希望却如时间一般永存，只要我们一直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