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江良 /文
被誉为“现代法国小说之父”的巴尔扎克,一生创作极丰,写了近百部作品,其中的91部小说,合称《人间喜剧》。在这部“资本主义社会的百科全书”中,几乎每一部作品都穿插着大量的“环境描写”——或是城市的灯红酒绿,或是农村的田园风光,或是家具器物。而“环境描写”所占比重最大的,无疑是《人间喜剧》的“序幕”——《高老头》。
《高老头》从1834年12月14日起在《巴黎杂志》连载,1835年3月出版单行本。这部小说以波旁王朝复辟时期为背景,通过面条商高老头和他的两个女儿的故事以及青年大学生拉斯蒂涅的“奋斗史”,描述了一幅巴黎社会物欲横流、极端丑恶的图景。文中着重描写了四处典型环境:伏盖公寓、鲍赛昂府邸、纽沁根太太家和但斐那家,其中对伏盖公寓的描写,约占全文五分之一的篇幅。
据说,巴尔扎克创作小说时,非常注重对环境的营造和刻画,在他看来大千世界中的人之所以形形色色,就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或许受这种观念的驱使,他描写伏盖公寓,从外形到内部陈设,从院坝到室内,从底楼到顶楼,可谓极其细致入微,从而让我们见识了一个“屋子死沉沉的,墙垣全带几分牢狱气息”,到处散发着“闭塞的、霉烂的、酸腐的气味”的“底层人寄居之地”。
事实上,通过对“尽量用上灰黑的色彩和沉闷的描写都不嫌过分”的伏盖公寓的描写,巴尔扎克成功构建了一个“典型环境”——充满“肮脏、破烂、腐朽”的社会,不仅起到了影响人物性格形成和发展的作用,也为推动后续情节奠定了基础,同时真实地再现了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巴黎的社会现状,特别是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也就是说,作者用伏盖公寓暗喻了当时整个巴黎社会。
而这一切,显然基于巴尔扎克对社会现实的深刻理解。为此,法国作家、文学评论家法朗士曾如此评价:“他是他那个时代的社会的洞察入微的历史家。他比任何人都善于使我们更好地了解从旧制度向新制度的过渡。”而他的《高老头》,则被普遍认为“标志着现实主义风格的成熟,也是他小说创作的最高峰,是现实主义作品的重要特色。”甚至被誉为“法国文学史上批判现实主义的杰作”。
然而,作为“巨版的环境描写”,巴尔扎克笔下的伏盖公寓,其所发挥的作用,不局限于《高老头》,它也为后来的小说家塑造“典型环境”提供了帮助。据有关资料显示,福楼拜在创作《包法利夫人》时对包法利夫人生活环境的描写,莫泊桑在创作《羊脂球》时对羊脂球所在车厢环境的描写,左拉在创作《萌芽》时对工人阶级生活环境的描写,均得益于巴尔扎克的“环境描写”。
颇有意味的是,阅读《高老头》之后,笔者每当忆及鲁迅《阿Q正传》中的“未庄”和《祝福》中的“鲁镇”,以及俄国作家契诃夫《第六病室》中的“病室”等“典型环境”时,都会联想到伏盖公寓。尽管没有资料证明他们曾受过巴尔扎克描写伏盖公寓的影响,但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伏盖公寓留给读者(包括笔者)的印象之深。
可以这么认为,“精细入微地描写环境,以反映出时代的风貌”,作为巴尔扎克创作的一个主要特征,不仅为全面、深入、详尽地描写十九世纪法国社会全景发挥了巨大作用,使他的《高老头》与《人间喜剧》等其他小说联合构建了“法国社会的一面镜子”。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高老头》一文中描绘的伏盖公寓,为后来的作家在小说创作时树立了一个“环境描写”方面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