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倘若有爱,群山必有回响

——读卡勒德·胡赛尼《群山回唱》

赵佩蓉 /文

阿富汗,我对它的了解,仅止于新闻中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画面,直到阅读到卡勒德·胡赛尼的小说。这位美籍阿富汗裔作家,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众面孔上的尘垢,将灵魂的悸动展示给世人。《群山回唱》是继《追风筝的人》《灿烂千阳》之后,他的第三部小说。

小说在魔王进村收孩子的童话中开头。魔王去叩谁家的房屋,这户人家就得交出一个孩子。如果违抗,会有灭顶之灾。父亲心如刀绞,忍痛交出最心爱的小儿子。后来,父亲只身寻到魔王的城堡,准备决一死战。意外地,他发现儿子过着完全超越家庭的富足愉快的生活。魔王允许父亲带走儿子,重新食不果腹的日子。父亲权衡再三,不相信自己有颠覆命运的能力,终究没有带走儿子。这个童话,正是小说中的乡村农民萨布尔,为了解除在冬天被冻死饿死的顾虑,将女儿送往喀布尔,卖给妮拉的路上讲述的。胡赛尼不愧是讲故事的高手。10岁的男孩阿卜杜拉和3岁的妹妹帕丽经历永生不能挽回的骨肉分离。围绕兄妹、父母、表亲和继母,《群山回唱》由9个不同人物来讲述复杂的家族关系,探索有关伤害、背叛的人性弱点,洋溢坚韧宽恕牺牲的光辉。三代人纵向相关,跨越喀布尔、加利福尼亚、巴黎,向读者展示了多个家庭的聚散离合。九个章节各自独立又相互关联。这样一部宏大磅礴的小说,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和阅读功底,其实很难坚持读完。

《群山回唱》一再展示关于幸福的残酷真理——即使是隐藏得很深的伤害,一定要用承担责任付出爱心去弥补。如果想要得到宽恕,必须要有牺牲的觉悟。姐姐马苏玛总是被人赞美,只要她一出现,“男人的眼神流连不去,根本无法挪开”。妹妹帕尔瓦娜仰望孪生姐姐的光辉,低到尘埃里。姐妹同时爱上了萨布尔。当萨布尔来提亲的时候,姐妹刚好并排坐在大橡树的高枝上。出于嫉恨,妹妹忽生一计,晃动树枝,致使姐姐从树上坠落而瘫痪。负疚的妹妹只能独自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姐姐,直到萨布尔的妻子死于分娩大出血。姐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人生不能久陷苦难的深谷,只有宽宥才能够把痛苦的滋味稀释掉。姐姐决定原谅尚在迷途上的妹妹,要求将自己远送,成全妹妹和萨布尔。“我为什么做出了那样的事?”妹妹也陷在深切的愧疚中,不知道该怎么忍受马苏玛不在的日子。她独行在姐姐离去后留下的巨大黑洞,忍受良心和思念的双重折磨。可是,姐姐不会伤害她。她走向自己的新生活,嫁给自小心仪的萨布尔,并照看他的三个孩子。

歌德说:“责任就是对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有一种爱。”爱是与责任连体的。一生未婚的纳比,在瓦赫达提家做厨子兼司机。男主人高高在上,固执冷漠。女主人妮拉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主仆之间各有隐秘的痛苦。纳比爱上了妮拉,瓦赫达提却恋上了纳比。瓦赫达提意外中风后,纳比出于对良心的拷问和谴责,继续守护男主人,完全成为瓦赫达提的另一半。照顾病人,本来就是繁琐肮脏的事情。纳比完全可以推脱撤离。可是,一旦投入爱,勇于承担责任,纳比的人生只有一种确凿无疑的幸福,就是为瓦赫达提活着。道德责任的完成,让纳比感到欢欣。在日复一日的照顾中,纳比发现即使辛苦,心里却是安宁的。

爱,存在于奉献中。相反的,没有人会帮助你将生活变得更美好,除了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尊严自己的幸福负责。不负责任的人,不光名誉受到影响,终将被爱放弃。妮拉丢下病重的丈夫,携带养女帕丽远走巴黎,流连于各种男人之间,被视为“放荡不道德的人物”。妮拉视帕丽为累赘,终被女儿伤害,选择自杀。为了强调“爱”的价值,胡赛尼以一个梦中的场景收尾:阔别58年的兄妹终于重逢。妹妹感到“一片绝对平静的波浪将她浸没。没有烦忧,一切都是清澈的,灿烂的”。

是非善恶的辩驳,人性明暗的解剖,极端爱恨的较量,胡赛尼以深入细致的心理描写,吸引读者反复琢磨品味。痛苦的分离时,帕丽的离去“好像一股无形的烟尘,从土里升起”,让阿卜杜拉的腿弯折,让他的心坍缩。人的动作行为受心理支配,借助神态显示出阿卜杜拉在特定环境下的内心斗争,丰富文章内容。意外的重逢时,“一种突然的幸福,出其不意地淹没了我。我感到它在涓涓地流入我的身体,也带着感恩和希望,流入了我的双眼”。独白式的直接描写表现复杂情感,增强了真实性。

不圆满是生活的真谛。我们攀爬在人生路上,山路也许会起伏弯曲,群山也许会被黑暗吞没。倘若伤害、诅咒、欺骗不断地出现,人生只剩下艰辛、挣扎和痛苦,空荡荡的山谷不会有任何回音。倘若心中盛着爱,以爱激发爱,以爱回报爱,群山必定会有回响。

2024-03-02 ——读卡勒德·胡赛尼《群山回唱》 1 1 台州日报 content_195377.html 1 3 心中倘若有爱,群山必有回响 /enpproperty-->